思想建构起来的“神圣”之塔
葛红兵:当时那位老师送给我一本圣经,努力发展我入教。我有很强烈的新奇感,到了二年级开始,我和学物理的同学,教文艺理论的老师接触以后,就开始读弗洛伊德,读尼采,还读早期古希腊的哲学,那个时候就产生一种感觉,就是外国人的书比中国人的深刻。我那时对鲁迅小说的印象不是特别深的,倒是柏拉图的《理想国》我毫无批判地接受了,觉得一个人怎么能构想出这么完善的“国家”。弗洛伊德是我人性的教科书,以前我是非常压抑,非常内向,非常保守的一个人。但当我看到弗洛伊德把性的**,人的内在的东西写出来以后,我开始逐渐的认识人性,认识社会。还有尼采,尤其是后来迷上黑格尔以后,我就觉得外国人的思想要比我们中国人深刻。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我读外国人的书越来越多了,后来又读了很多外国小说,而且在思想上开始崇拜外国人,我不知道这种阅读经验在你们身上是不是也有很大的转化。郜元宝:这倒不是阅读经验。我觉得随着年龄的改变,经历的改变,或者说随着时代的推移,中国人关于外国的知识确实是在不断改变。在改变的时候,我们能不能从中找到一些类型,一些阶段性的特征?小时候我看世界地图,我父亲喜欢给我讲外面的世界。那时候我看中国以外的世界各地,都有一种非常美好的想象,觉得它们就像地图上的颜色一样鲜艳,丰富。现在我想当外国和你不发生直接的关系,或者也不被别人强制性的渲染的时候,你会把它假想成你可能会去的旅游点,是种很美好的东西。一旦真正和它接触,或者通过间接的知识,或者通过政治的手法灌输给你的时候,就改变了你的想象。这里面有一个直接知识和间接知识,直接经验和间接的区别,还有就是要看什么人向你诉说,以及外国人和外国的东西是在怎样不同的时代风气下进入我们的经验。今天我们讨论中国对于西方的知识,但我发现有三个概念经常在我们谈话中出现,就是“外国”,“世界”,“西方”,这三个概念很奇妙。我们小时候看书,看电影,或者在**的“三个世界”理论笼罩下消化我们中国对外的宣传,这里面的序列很微妙、复杂。比如我们绝对不会把同样是外国的,像罗马尼亚的,阿尔巴尼亚的,南斯拉夫的电影和宏图讲的80年代初上海星光电影院放映的美国电影混在一起,虽然它们都是外国,但在我们的脑子里区分很清楚。“世界”的概念也是中国式的政治的产物,并不是现在不断被修正的世界的概念,而是特殊时代中国政治家为中国老百姓规定的对世界的想象。但我发现修正来,修正去,始终富有活力的,或者说对我们这一代人的外国知识最有塑造力的还是两个概念,一个是西方,一个是世界,而抽象的“外国”好像一直没有什么变化。葛红兵:外国这个词可能只是在我们从童年到少年过渡的期间影响才特别大。因为在那个时候我们以为凡是和我们不一样的就是外国,外国可能都比我们好。而“世界”和“西方”的概念则是我进入大学以后才产生的。王宏图:70年代初,当时的媒体宣传只有我们新中国最好,世界上其他三分之二的人民都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包括中国的台湾、香港地区。后来有一个变化我记得很清楚,就是1978年中美建交前夕,电视上放了一个记录片《今日日本》。从前中国人觉得自己当家作主,尽管生活不太富裕,但也过得去,而外国的生活给我们的印象是很悲惨的,就像旧中国悲惨的工人、农民。后来这个电视一放,原有的观念彻底地被轰毁了。虽然70年代中后期的日本还没有现在这么富裕,但那时候每家每户也都有洗衣机、电冰箱,整个社会井井有条,整个生活不知道比我们富裕了多少。当时这给我们一个非常大的冲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