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女士与蓝(二十三)

戴女士与蓝(二十三)

大约二十多分钟过后,阿强带了一个女人过来。阿强的鼻根那儿有点发红,还一抽一抽的。样子特别古怪。他们走近的时候,我听到身边一阵嗡嗡声。蜜蜂似的。其实,我们来这儿以前,已经喝了好些啤酒。有两个哥们已经当场捉过兔子了。这帮家伙,现在都有些惊讶于我的酒量。说我今非昔比。好像老也喝不醉的样子。“怎么喝都喝不死你!”他们的眼睛里冒着血丝,歪里八叽的对我说。我不理这些。在餐厅里坐定了,阿强点完菜,我就又开始叫酒喝。其实也不用我叫,一个啤酒小姐早就屁颠颠的跟上来了。“先生来点啤酒吧。”特别细的声音。就像母猫叫春。我根本就没拿正眼瞧她。“啤酒!啤酒!”我说。“我要矿泉水。”有个声音冒了出来,是其中一个刚才捉过兔子的哥们。我立刻就火了:“矿泉水?不行!今天全都得喝酒!”“我胃不好,现在还疼┄┄”他的声音虚汪汪的。隔着半个桌子,他有点可怜巴巴的看着我。他的眼睛,连同他那只受伤的胃。要是平时,不喝也就不喝了。没什么了不起的。他要喝软饮料,那就喝软饮料去。我顶多也就嘲笑他几声。也就完了。但不知道为什么,那天我的火气特别大。那些肝火呀,腾腾腾直往上升。我忽的一下就站了起来,一拍桌子,几乎就像叫了:“胃疼?胃疼你呆在家里呵,胃疼你到这里来干什么!喝点啤酒就能喝死你呀!我告诉你,今天你要是不喝,你就给我滚出去!”大家都愣住了。就像电影里的定格镜头。大约有那么一两秒钟,餐厅里静极了。是深海里的那种寂静。一条小鱼游过去,也会是层层巨浪。我看到那个胃疼的家伙脸都气白了,嘴唇直发抖。眼神也不对劲了。当时我就做好准备,他要是冲过来,我就拿起手边的啤酒瓶砸。那时我觉得自己浑身是劲,特别需要一个发泄的地方。要么是打人,要么是喝酒,要么就是痛痛快快的大哭一场。就在这个时候,阿强带着那个女人过来了。我一看到阿强兴奋得不断抽动的鼻根,听到耳朵旁边一阵嗡嗡嗡、呜呜呜的声音,再看到那女人身上少得可怜的衣服,我就明白她是谁了。“怎么你穿了泳装就上来了?没钱买衣服呀!”她才走近,在我跟前还没站定呢,我就来了个下马威。金斯基到底是聪明人,听出了我语气里的火药味,愣了一下。平时给那些色迷迷的男人捧惯了,肯定没想到我会来这么一招。但毕竟还是见过世面的。很沉着。“是呵,这不就等着大哥给买嘛!”她确实挺丰满的,说话的时候,包在布料里的身体有种呼之欲出的感觉。就像要朝我扑过来似的。我本来想说:“你那么肥,那要浪费多少布。”但觉得可能太流氓了,太损了点。话到嘴边,滑溜了一下,还是咽回去了。我随手拖了张椅子,让她在我身边坐下。然后,就像一个标准的坏男人会做的那样,嘴里叼了烟,歪着脑袋看她。“老家是哪里?”她说了个城市的名字。“会游泳吗?”我又问。她没料到我会问这个问题,脸上的表情不断变化着。她一定是吃不大准,这问题究竟是暗藏机关呢,开玩笑?或者干脆就是个恶作剧。所以她没有马上回答。“想什么想!就是问你,会游泳吗?”我一脸的不耐烦,怎么都克制不住。谁让她这个时候过来,也就活该她倒霉了。“会。”“会喝酒吗?”我一肚子的坏水,这个时候全都上来了。我拿过一只酒杯,哗哗哗倒满了。啪的一下,放在她的面前。“喝!”我说。还真是,她拿起杯子,仰着头,三两口就下去了。我又拿过一只杯子,哗哗哗倒满,放在她面前。“再喝!”这下阿强可能有点看不过去了。腻腻歪歪的挨了过来。这个没血性的东西,一下子就给我骂了回去。我说你过来干什么?没喝够?没喝够就先把这杯喝下去!他光是笑,当然没喝,嘴里还叽哩咕噜的:“你先说说那个,先说说那个。”他这一讲,倒是提醒了我。我三眼两眼的打量了金斯基一下,接着就报出了一堆数字。旁边的几个弟兄没忍住,吃吃的笑了起来。阿强也开始兴高采烈起来,身上的碎肉屑又左边晃一下,右边晃一下的。就连那个胃疼的家伙,脸上的肌肉也像给推拿过似的,渐渐松驰了下来。只有那个金斯基没闹明白。她不明白这到底是什么意思,所以回头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这样一来,我们就更乐了。什么叫只缘身在此山中,这就叫只缘身在此山中呵。那天跳舞的时候金斯基没上去,她还是给我灌醉了,趴在桌子上起不来。后来就给阿强他们架到后台去了。因为少了一个人,跳舞时的队形也就相应进行了一些调整。她们原来是六个人,现在变成了五个。变成五个以后,还是排成两排。前排三个人,后排两个人。这种队形的安排至少说明了一个问题:在前排的三个人里面,肯定有一个人,原先她是站在后排的。而现在,因为金斯基的缺席,她才从后排换到了前排。我挨个的打量她们。三个里面,有两个有点像小型的金斯基,至于另外那个──我仔细的盯着她看。心里突然咯噔一下。细长的眯眯眼,眼梢很长。虽然化了浓妆,显得老气了很多,但眼部的阴影、连同眼梢直扫到后面的鬓角那儿去┄┄“怎么了?看上啦?”他们拿我开玩笑。我没说话,嘿的一笑。“看上哪个啦?当中那个吗?”阿强不知什么时候又回来了。这小子,说到女人的时候就像苍蝇,但真要他挺身而出了,整个就是一条滑溜溜的鱼。还是菜市场里削价时的那种鱼。当然不是“辛巴”,连“星期五”都不是。有几个瞬间,我几乎认定,那个排在前排的女孩子,就是刚才在餐厅门口看到的那个小妞。就是她!肯定就是!但紧跟着,我突然又怀疑起来。突然又觉得不像,并且是完全不像。但不管怎样,这个女孩子──我也说不好,不知道应该叫她女孩,还是女人,反正,她确实是有那么点特别的地方。比如说,她跳舞的时候,不管是有点脏的、挑逗的、不太入流的舞,她都那样笑盈盈的。这就有点意思了:羞涩,甜蜜,微微的紧张。好像还有点享受呢。瞧,她就那样,一摆头,一扭腰。再伸出一个食指,向着你──那样轻轻一勾。“哇!”“哇──”我一听就知道是阿强的声音。叫得跟猪似的。我低声的骂了句:“放屁!”他没听见。但没一会儿又叫了,特别的离谱。我就又骂了句:“臭狗屎。”这回被他听见了,听是听见了,可是没有听清。“什么?你说什么呢?”他用一种类似于鼓点的声音大声问道。眼睛发光,亢奋不已。我记得那是最后第二个舞。节奏很快的。跳到第二、三分钟的时候,小妞身上那条搭扣式的高衩长裙不知是没系牢,还是松了,突然从她身上滑了下来。“噢!”马上就有人哄了起来。那时我正低头和身边一个哥们说话。听到叫声,连忙抬头看了一眼。正好看到那小妞从地上捡起那条长裙,轻轻巧巧往身上一穿。在夸张的灯光下面,她又密又长的睫毛扑哧哧一闪。精灵似的。紧接着,就像小孩子犯了错以后通常会做的那样,俏皮而轻灵的吐了吐舌头。样子特别无邪。我正在抽烟。一截很长的烟灰掉了下来。我一点都没有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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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女士与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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