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大家都停下来,这才想起潘奕还在呢,他们就这麽吵来吵去的,都有些不好意思。
「你们谈,我去洗衣服。」张氏走了。
「哎呀,该喂马了。」连明业也走了。
李氏的头早就疼了,见状也赶紧回了屋。
陈香自然不会自讨没趣,找个藉口也走了,院中就剩下连玉珠、潘奕跟连明礼。
「谁是你三伯?不要乱叫!」连明礼对着潘奕瞪眼,他看连玉珠那点小心思,自己哪会不明白,他才不会让他如愿呢。
潘奕也不气,对连玉珠道:「我能不能跟三伯单独说几句?」
连玉珠狐疑,这两个人要说什麽,连她也瞒着?
「去去去,男人说话,女人听什麽!」连明礼哼道。
闻言,连玉珠瞪了他一眼,「谁爱听啊,你们说,随便说,反正我是不同意让二哥留在这里的。」说完就走了。
院中只剩下潘奕跟连明礼两个人,潘奕斟酌了一下,突然道:「你不让连玉卿去读书,是因为他的身分吧?」
这句话好似惊雷一样炸在连明礼头上,他立刻恼羞成怒,猛地抓住潘奕的衣领,忙问:「你说什麽?」
连明礼虽然是个浑人,脑子却清楚得很,当初那人将连玉卿托付给他的时候他就觉得不对劲,留下孩子後他就偷偷进京去打听,却听到大皇子曹鸿卿夭折的消息,他不由得回想着那人的衣着打扮,以及那人打探他家世背景的详细程度,再想起小时候忽然消失、村中传闻被爹娘送去当太监的二哥,他隐约猜出了那孩子的身分。
那人肯定和他二哥相识,会在静觉寺相遇也许不是偶然,只是私藏皇子是重罪吧,那人把孩子交给他到底是想做什麽?但不管那人想做什麽,这孩子他无论如何都不能再交还回去,否则不只是他,连他的家人都难逃一死!
潘奕拂去他的手,镇定道:「你不用担心,我不会害你们。连玉卿的事情我知道,现在他也确实不适合露面,只是去上学,应该没事的,再说,我也可以关照他一二。」
连明礼突然笑了,「你说什麽,我听不明白。」
「你明白的,你以为把他困在这里就没事了吗?你可能不知道,过两年……」潘奕突然住了嘴,这也是他最大的秘密,「命运就是这麽神奇,你这样对他,他心生怨恨,以後你怕是也不好过。」
「不用你担心,我早就把生死置之度外了。」
「那你也不担心你娘他们吗?他们可什麽都不知道。」潘奕道。
这下戳中了连明礼的软肋,他多想抱头痛哭,他知道他娘苦了一辈子,可是他……
「你就放心让他去上学吧,我说了,我会注意的。」潘奕叹了一口气道。
连明礼沉默不语,突然间,他眼神像尖刀一样扫向潘奕,「你怎麽知道这件事的?还有,你到底想怎麽样?我可听说了,你当初根本没见过玉珠就想跟她提亲,说,你打的什麽主意?你要是想伤害玉珠,伤害我的家人,我绝对不会答应的。」说到这里,他已经像一只蓄势待发的狮子了。
「那你能怎麽样?」潘奕道。
「杀了你!」连明礼恨声道。
「你要是杀不了呢?」
连明礼不说话了,他实在不愿意走到那一步,如果事情真到那个地步,他也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麽疯狂的事情来。
潘奕却笑了,「你放心,我并没有什麽图谋。不瞒你说,刚开始知道这个秘密时,我确实想过要通过玉珠攀上关系,保护好我想保护的人。可是上次在军营我就明白了,这根本不是一个男人该干的事,男人就该凭自己的能力建功立业,依靠别人,有什麽意思?只有自己长成大树,才能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人。我现在只关心玉珠的事情,不想连玉卿的事情连累到她,并没有什麽意思。」
连明礼还是不信。
潘奕摸了摸下巴,「你想想,我要是真有歹意,还会在这里跟你说这些吗?只要我……你信也不好,不信也好,我就是想说,有些事光躲是没用的,我们要主动出击,做好准备,才能过我们想过的日子。」
连明礼的眼睛转来转去,神情变化不定,片刻後,他突然握紧了拳头,也许潘奕说得对,他不该躲,看看他这些年来都干了什麽?他爹死时他没能见上一面,他娘为他操心得头发都白了,还有他四弟一家……
「好,我同意玉卿去京城上学,不过我也要跟着去京城。」
「这你要跟玉珠他们说。」潘奕摊手。
随後,潘奕叫来连玉珠等人,说连明礼有话要说。
连明礼脸色一红,哼道:「有什麽可说的,就听你们的,咱们一起去京城,然後送玉卿去上学。」
「真的,三哥,你终於想通了?」连明业喜道。
「太好了。」张氏很高兴,一家人都兴高采烈的。
将潘奕送出门,连玉珠还是想不通,便问:「你到底怎麽做到的?」连明礼有多固执她是知道的,她真没想到潘奕三言两语就能劝服他。
「这是秘密,男人间的秘密!」潘奕道。
连玉珠嫌弃的向他吐了一下舌头,还秘密,能有什麽秘密?
潘奕哈哈大笑,连玉珠怎麽这麽好玩呢,「赶紧收拾东西吧,过几天我派几辆马车来,帮你们搬家!」
潘奕回去也准备搬回京城,之前他娘是嫌他在京城不学好,才把他送到这里来的,现在他已经找到自己想走的路,自然要回京城去。
曹氏高兴至极,她儿子才来清河县半年就改了性格,还当上参军,以後她再好好求求她爹,潘奕的前途还用得着担忧吗?
这麽想着,曹氏就迫不及待地回了京城,为潘奕回家做准备,她还得去她爹那里探探口风,让他在军中照顾一下潘奕。
倒是潘建章有些难受,潘奕有出息,他自然也高兴,只是潘奕这一走,他就不能常常见到他了,他怎麽舍得?
潘奕找到潘建章的时候,潘建章正在祠堂里跟潘奕的爹的牌位说话,告诉他,他儿子有出息了,言语中透露出对潘奕的满满不舍。
偌大的祠堂里,老人的身形单薄,脸上的慈爱却看得人感到心酸。
潘奕站在那里良久,直等到潘建章发现他,他才笑着走进来,先给他爹上香,然後道:「爷爷,你也跟我去京城吧。」
潘建章不是没想过,但潘家世代都住在清河县,而且他这麽大岁数了,舍不得离开故土。
潘奕坐在潘建章对面,像一个男人一样跟他对话,「爷爷,我说真的。你年纪大了,精力又不济,你知道下面那些掌柜都干了些什麽吗?你又知道咱们潘家在清河县的名声有多臭吗?
「现在你可能不觉得这对咱们有什麽影响,但世上的事你不可能全设想到。你有没有想过,万一哪天咱们清河县也出了大官呢?他若对咱们厌恶至极,一碰见个由头,他就会给咱们使绊子。
「又或者有人想陷害咱们,即便那些人明知道咱们是冤枉的,恐怕也不会站出来替咱们说话,因为咱们罪大恶极,理所应当爷,居安思危,咱们赚的钱也够花了,你还想要什麽?你说,我替你去赚。」
一番话说得潘建章目瞪口呆,潘奕什麽时候开始想这些了?
「奕儿!」潘建章突然间有点想哭,「你长大了,我这麽大的年纪了,还能要什麽?我就只有你这麽一个孙子,我就想看着你风风光光的,娶妻生子、成家立业。以前你不懂事,我总想着要多给你攒一点、赚一点,省得你以後受苦,现在……」
说着,他长叹一口气,用衣角抹了抹眼角的泪水,「你能说出这些话,我就安心了。你说,你想怎麽办,我都听你的。」
「跟我去京城,这宅子咱们留着,你想回来的时候就回来住两天,至於那些店铺……」潘奕沉吟了一下,「我想免费租给各村。你看咱们清河县离京城并不远,只是山路比较多,农民们全都住在山沟里,才一直这麽穷。咱们以村为单位,把这些店铺送给他们经营,这样他们也算有一个出山的机会。等他们见识到了外面的世界,他们说不定就能想到更好的出路,留在县城或者出去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