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这些话想必也是赵二爷的心里话,虽说叶氏待人极好,可毕竟不是自己的亲娘,和同辈兄弟们比起来,丫鬟生的也就罢了,那个爹还远在边关,且是赵家的忌讳,赵二爷能被叶氏教养得风度翩翩、温文尔雅,也不知道叶氏当初花了多少心思。这样的爹不去怨恨已经不错了,哪还会再想着他?
马姨娘怀了孕,只让楚氏心里添堵,别人还是各过各的日子,兄弟姊妹这麽多,一个庶出的弟弟或者妹妹并不能改变什麽。
赵思贤不过是在晚间进房的时候有些郁闷地说:「父亲四十多了还能再生子,我二十刚出头只有智哥儿一个,还是要努力才行。」
说着就吹灯拔蜡,放下帐帘,不给婉潞说话的机会,努力去了。
等到一切平静,婉潞瞧着身边已经睡着的丈夫,这男子的想法果然和女儿家的不一样,看来还是要再生个女儿,做自己的贴心小棉袄才行。
这几日早起问安,婉潞都觉得楚氏面色有些憔悴,眼下多了一些暗影,知道她睡不好,可自己一个做媳妇的即便知道她的心病也不好安慰,只得笑着道:「这些日子婆婆想是要忙着太后的寿礼,劳碌得不好睡,媳妇这里有几味药,极是安神的,让人给婆婆取来。」
秦氏听了这话也道:「六婶婶说的是,再过十来日就是太后的千秋节,婆婆若操心寿礼,何不把大姑奶奶请回来再一起商议?」
这些话楚氏知道都是托词,拐着弯儿地安慰自己,脸上便露出笑容来,「还有十来天就到日子了,寿礼再不预备妥当,到时就扑个空,况且你们大姊也要忙着王府的事呢,怎麽能随便把她请来?」
被两个儿媳这麽一说,楚氏心里的郁闷又少了些,马姨娘再得宠又如何,别说还没有生,生而不养的事情又不是没有见过?只怕是这十多年自个儿过得太顺,有些事情给忘了。
楚氏收起思绪,笑着对婉潞道:「你今儿要有空,就去一趟襄国公府替我致贺,也不要带什麽出挑的礼。」皇帝在前日下诏,封潞王之後为襄国公,除了他们进京落脚时的那座宅子之外,又赐原靖安侯府为襄国公府,只等过完年装饰整齐,就让他们搬进去。
婉潞日前听到诏书,想起自己幼时所居之处,今後将成为国公府,心里又是一阵感慨,但襄国公也算平家後人,住进这宅子总比外人住进去好。
此时听见楚氏吩咐,急忙起身应了。
瞧着面前这几个儿媳对自己的恭敬之态,楚氏心里更加平和,领着她们出去往月太君正房问安,刚走出房门却听见有人骂道——
「不长眼睛的东西,这热水怎麽往我身上泼,烫坏了我你赔得起吗?」
这声音在安静的院子里听起来格外突兀。
闻声好像是从後面跨院里传出来的,楚氏的眉微微一皱,身後的婆子已经上前在她耳边道:「太太,昨儿马姨娘不是求了太太,接她的娘进来瞧瞧吗?昨日到得晚,也没来给太太您磕头,这个骂的人想必就是她了。」
张狂,女儿不过是怀了身孕,就如此嚣张。楚氏心中骂了一句,只淡淡说了句,「你们都没教她规矩吗?」
那婆子的脸色顿时变了,一个小丫鬟已经哭哭啼啼从跨院里出来,衣襟湿了半边,头发也被人抓散了。
那婆子见状喝道:「怎麽走路的呢?都没规矩了吗?」
这小丫鬟看见楚氏,吓得连忙跪下。
楚氏瞧她一眼,淡淡地道:「这院子里是越来越没规矩了,你们说说,该怎麽罚?」
领头的那个婆子早跪了下去,一下子除了三个儿媳和楚氏的贴身丫鬟,所有下人都跟着跪下,一个个低着头等楚氏责罚。
小跨院那里又走出来一个婆子,正在那扯着衣襟骂骂咧咧,猛然一抬头瞧见这院子里的下人都跪着,前头站着一位夫人,她在马姨娘进府的时候曾见过楚氏一面,晓得这是侯府的当家主母,赶紧上前跪下磕头,「太太安好。」
楚氏瞧都没瞧她一眼,还是那样淡淡地说:「马嫂子好,方才我听说有人冲撞了你,在给她们讲讲规矩,你还是回去马姨娘那里吧。」
讲讲规矩?这婆子被楚氏噎住,那张脸真不晓得该有什麽表情出来。
青瑶已经忍不住了,小声地道:「不过就是有了身孕,轻狂得和吃了蜜蜂屎一样,生怕别人不知道她女儿会生孩子。」
楚氏沉声道:「你也不知道规矩了吗?」
青瑶连忙跪下,那婆子一张脸顿时变红,讪讪地起身走了。
等她走进小跨院,楚氏才道:「你们各自都想想清楚,该教的不教,出了事儿,也是你们自己担着。」说完她这才抬脚往外面走去。
见青瑶还跪着不动,身边的另一个丫鬟红瑶忙拉她一下,青瑶这才起身跟上。
直到楚氏的身影消失在门口,才有婆子起身拎出个丫鬟就劈头盖脸地打了过去,「太太方才的话你们都听见了,别以为你们伺候的姨娘有了身孕,她就能上了天,别说生个什麽都还不知道,就算是生个哥儿,也只认太太为嫡母,你们姨娘还要朝後靠去。」
那个丫鬟被婆子几巴掌打得脸都红了,头发也散了,哪敢多说,只有连连应是的分。
婆子打了那个丫鬟,心里的气这才顺些,瞅着满院子的下人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偷偷摸摸做了些什麽,昨晚要不是你们在马家的那里说了些什麽,也不会让她这麽张狂。」
其他人被她训得只能低头称是,婆子见状这才满意了,道:「都起来吧,各自还是回去伺候,别以为老爷宠的人有了身孕,就能骑到太太头上。」
她这几句话声音极大,小跨院那里的马姨娘听得清清楚楚,不由得银牙暗咬,这几日她藉着身孕确是有些撒娇,但也没有太过分,就被这样敲打了。
想要去找侯爷撒撒娇,怕是侯爷只会说「各依规矩就是」,哪会再说别的,一股气全发到自己的娘头上,啐了她一口,「你当初怎麽就把我嫁来做妾,让我如今连句硬气话都不敢说。」说着扭身就进了屋,慌得她娘在背後直嚷——
「走慢些,休伤了孩子。」
这一幕不过是小事,楚氏也不放在心上,婉潞用过了午饭,就带着人往襄国公府去。
此时又比不得那日冷清,车一直排到了巷门口,都是来给新任襄国公送礼的。婉潞命人递了帖子,就在车里等候。
车虽垂着帘子,但四周人说话的声音还是能听得到的,婉潞车旁边也停了一辆车,随後就是丫鬟的声音——
「奶奶,前面那个好像是表姑娘的车。」
然後是咚咚的脚步声,有人越过婉潞的马车往前面去了,随後有环佩叮咚的声音,没多久笑声响起,「妹妹也来了。」
接着一个细细的声音答话,「姊姊今儿也来了?」
先头说话那个声音里带有不满,「是,我本不想来的,谁知婆婆说既是一家子,也要来拜见一番才是。她家姓陈,我家姓王,哪来的什麽一家子?」
那个细细的声音没有接话,接着声音有些远,像是已上了车。
姓王,难道说是威远侯府的人又来了?婉潞悄悄挑起帘子,旁边的车是辆青盖红底车,车边丫鬟婆子簇拥着,见婉潞这边挑起帘子,旁边守着的婆子也瞧了过来,接着就上前去问婉潞带来的人。
婉潞把帘子放下,心中有一丝懊恼,这时候瞧什麽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