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四章

再就是这里实在是脏乱不堪,她在家里虽是庶出,但从未有人苛刻於她,吃的、用的虽不如嫡姊的好,但相比这,简直是云泥之差。都说从俭入奢易,从奢入俭难,她亦是如此,差别这麽大,她一时难以接受。

蔡氏见月娘低着眼睑不知在想什麽,又伸手摸了摸月娘从未做过活计的白嫩的小手,感叹道:「谁家不是人生父母养的,受这麽大的委屈,家里人知道了该有多难受啊。姑娘你别难受啊,有什麽需要只管找我要,找不到我,便指使大磊来找我,只要帮得上的,我绝不推托。」

月娘听她之前那麽说,早已被她引出了泪水,惹人心疼。後来又听她说要自己指使大磊……大磊便是那个汉子吧?月娘睁大眼睛瞧去。

林大磊避开她的目光,那大大的眼里盛满了泪水,就在眼睛里晃啊晃的,想流出来又不流下来,实在是惹人怜爱,他的心跟着颤了一颤,只巴望着这小姑娘赶紧好起来,送回家了,他也好安心过自己的日子。

月娘自然不敢去指使林大磊什麽,想着自己之前误以为他是坏人,便有些不好意思了。自己吃人家的、喝人家的,还让他带郎中来给自己瞧病,他自己的日子就已经有些困难了,又加了自己这一张白吃的嘴,还搭了那麽多药钱。她从家里跑出来得急,没有带什麽金银细软,否则如今日子也不会难过至此。

月娘这边伤心遗憾着,又听到蔡氏问道:「姑娘,你叫什麽名字,家里住哪的,今年多少岁了?」

月娘被她问得一怔一怔的,不知如何回答时,李郎中便埋怨蔡氏道:「你这个婆娘,问些乱七八糟的做什麽,先前惹了人家哭,这又开始瞎问些什麽。」

蔡氏这才发觉自己是有些唐突了,又不服被李郎中念叨,便还嘴道:「我哪是问乱七八糟的问题了,这不是关心人家小姑娘吗。她总要在我们村将养些日子的,以後见了面你总不能让我喂喂喂地叫人家啊。」

月娘见他们虽是在吵架,倒是让人感到很温暖。见蔡氏一副委屈不服的样子,便张了张嘴,嘶哑着声音答道:「我、我叫月娘,今年刚满十六岁。」

蔡氏见月娘嗓子不好,赶紧让她休息,又听她才十六,正是女儿家的好年华,如今却是现在这个境况,心里又对月娘增加了几分疼惜。

李郎中见月娘脸色不好,说了声要多多休息,便把依然在那喋喋不休的蔡氏拉走了。蔡氏虽然不甘心,却也知道李郎中说得对,转头开始对身边的丈夫埋怨了起来。蔡氏都已经走出了林大磊家的门,月娘还能听得见蔡氏的嘟囔声,不由得露出了一个淡淡的微笑。

那两人走了,屋里自然只剩了林大磊和月娘二人,一时有些尴尬。月娘只把眼睑垂着,也不吭声。林大磊看了看她,咳了一声,道:「我去给你熬药,你休息下吧。」说完便转身出去了。

月娘望着空荡荡的门口,终於抵不过身体的疲惫,渐渐地睡去了。

她这一睡着,直到晚上太阳落了山才醒来,第一感觉便是嗓子要裂了,乾得非常难受。她转头看了看周围,便见林大磊背对着自己坐在一个小板凳上,屋子里不知什麽时候突然多了一张桌子。

天黑下来了,屋子里也变得昏暗无比,没有煤油灯,只是在那个黑漆漆的小盆里烧着乾柴,这才有了一些光亮。

身上除了生病引发的病态热,倒还是挺暖和的,她这才发现自己身上多了一层棉被。抬头看向那个宽厚的背影,她咬着有些乾裂的下唇犹豫了一下,努力支撑着自己疲软的身子坐了起来。

动作很轻,但是在这格外沉默寂静的氛围里,林大磊还是很敏锐地听到了,他回头见月娘坐起来了,站起身便往外走去。

月娘愣了一下,没有反应过来,又见他端着碗药从外面走进来。

林大磊走到月娘床前,把头扭向一边,声音平淡无波道:「把药喝了吧,我还留了些饭在锅里,吃完再泡一下热水澡,这样你身子会好得快一些。」

月娘听闻,便觉得脸颊有些热,想着他一直坐在那等着自己醒来,便觉得有些不好意思。知道他是好意,自己一直在麻烦他,於是也不再像之前那样排斥了,乖乖地把药接过来,闭上眼,屏住气一饮而尽。

林大磊把碗接回来,去给她盛了些晚上的稀饭,还有一个有些发黄的窝窝头。这是前几日剩下的,他最近都没有去打过猎,也没有储存粮食的习惯,想着一个人总是好对付的,哪里想过会有这麽个娇滴滴的小娘子来他这寒酸的地方,於是便把这唯一的存货给了她,他自己随便对付了一下。

月娘伸手接过,抬眼见林大磊盯着自己,她咬了咬牙,张嘴咬下一小口,还是热热的,想必是他一直温着的。口感有些粗糙,味道也很是一般,她从小娇生惯养,从未吃过如此粗糙的粮食,就连家里的粗使下人吃的都比这好得多。

但是这样的条件她还能奢求什麽,既然已经逃出来了,已经背上不义、不孝之名,再没有回头路,还能活着已经很好了,她还敢奢求什麽,还有何资格奢求什麽。

林大磊看着月娘艰难地把窝窝头和稀饭吃了下去,才把碗收了,然後给她烧热水洗澡,待一切都弄好,他走出去,很礼貌地给月娘关上了门,屋内只剩了月娘一人。

月娘趴在窗上,见林大磊走出大门去,才回过身慢慢地解了衣服,露出雪白滑嫩的肌肤。她抬脚跨进桶里,这桶的木质也差到不行,她心里嘀咕着,手缓缓抚上自己的身上,一如既往的白皙光泽,像出生婴儿一般。很小的时候,奶娘每次给她洗澡,都要夸赞一番她的肌肤,说她日後若寻夫婿,必定要找个会怜惜人的。

怜惜人的?她如今只求不负心便可,不,她如今这样子,哪里还有求得良婿的资本,连独善其身都已不能够,连基本的自保能力都没有,举目再无人可依靠。

直到桶里的水有些冷了,她才回过神来,起身穿好衣服。这身衣服布料虽然很差,但倒也算是舒适,她想起林大磊身上已经有了几处烂口的衣服,便不觉得衣服差了。

月娘这边刚收拾完,林大磊才慢慢地踱了回来。月娘见他在院子里独自转了几圈,这才犹豫着上前轻轻地敲了敲房门,压着嗓音问道:「你……可洗好了?」

静了好久,他听到房里有人小声地嗯了一声,定了定神,推门进去。月娘已经躺回床上,两只会说话的水汪汪的大眼睛略带羞涩地看了他一眼,又很快垂了下去。

林大磊也有些尴尬,他目不斜视地走到木桶旁,把水桶抬到外面倒在了树下,然後隔着窗子对月娘道:「你早些安置吧。」说完他便走开了。

月娘小心翼翼地趴到窗子上,见他把院子里稍微收拾了一下,便走进了厨房,再也没有出来。她躺回床上,这里只有这麽一张床,想必是因为她的缘故他才只得睡了厨房,心下便十分愧疚,想着以後好好地配合他,早点把自己的身子看好,虽帮不上他什麽,但也不至於一直拖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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莽夫家的美娇娘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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