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丫鬟们已经报:"大爷进来了。"续宗自己挑起帘子走了进来,成亲这一年多,又做了父亲,续宗看起来稳重很多,脸上的稚气全然消去,一双眼闪闪发亮。
看着弟弟走进来,当年那个需要自己教导的孩子已经全然不见,婉潞心头掠过一丝伤感,回头见朱氏正笑着让续宗起来,朱氏发边的银丝已清晰可见,她虽比同龄妇人看起来要年轻,但那往下垂的脸皮和鬓边银丝告诉婉潞,朱氏的青春岁月已经一去不返。
德哥儿等续宗站起身就从王太太怀里蹦下来:"舅舅,舅舅,我们去外面放炮竹。"婉潞收回思绪,往德哥儿屁股上打了一巴掌:"仗着舅舅宠你,就要舅舅带你去放炮仗,也不怕别人耳朵都被震聋。"续宗已经搂住德哥儿,德哥儿整个人都窜到他怀里,一副有人依仗就不怕娘的架势。
朱氏已经笑了:"这过年,纵着他们也是,别光让哥儿们去,瑾姐儿,你也带着你妹妹们去。"瑾姐儿在听到德哥儿要跟着续宗去放炮仗就有些坐不住,不过还是要等大人说话,听到外祖母让自己跟着他们去放炮仗,起身行礼后才牵着福姐儿出去。
王太太也站起身对淑娥道:"走,咱娘儿俩也去瞧瞧热闹去。"淑娥晓得这是王太太要让朱氏母女说说话,吩咐奶妈把女儿抱好,自己扶着王太太出去。
屋里就剩婉潞朱氏两人,婉潞这才把脚一伸,半个身子瘫下去:"哎,总算可以松活些了。"朱氏疼爱地拍女儿一下:"这做大家子里的当家主母可不是轻易的事情,人多嘴杂,下人们做事的少,生事的多。"婉潞嗯了一声,接着才对朱氏道:"女儿想和娘讨教讨教,当年您刚嫁过来的时候,我记得下人们对娘您也是,"接着婉潞有些不好意思了:"还有,还有女儿也是……"
听着婉潞的声音渐渐低下去,朱氏面上露出笑容:"你那时候还小,才七岁罢了,身边的奶妈妈又不是什么好人,你祖母也怕我这个后母欺负了你,未免防着我些,这也是人之常情。"
朱氏说的轻描淡写,婉潞却晓得当年朱氏也是受了多少委屈,不由往朱氏身上偎了偎:"女儿也是现在才晓得当年娘受的委屈,当年女儿也着实太不懂事,还为了陈妈妈被赶走怪过您,现在想来,在家里留一些专会挑嘴拨舌的下人,那不是给自己埋祸根。"
听到婉潞提起往事,朱氏微微顿了顿才道:"当日以为你嫁的是幼子,也不会有什么承爵之事,做幼子媳妇的,只要循规蹈矩,孝敬公婆,友爱妯娌,管好自己小家就成了,现在你成了侯府主母,这管家的事情比原先繁重不知多少,也是命啊。"
婉潞又往朱氏身上蹭蹭没有说话,朱氏缓缓地道:"那些事呢,以前吴妈妈都教过你,只是人心易变,记得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又要恩威并施,切不可一味贪了名声,那就是害人害己的事。"这些话婉潞平日也曾和自己说过,听了朱氏的叮嘱只觉得心里暖融融的,不可一味贪了名声。
当年如果朱氏也一味贪了慈爱名声,对自己只笑不骂,任由自己身边的人进行挑唆而不把他们逐出,家宅不宁不说,自己也绝不像今天这样。婉潞点头:"娘,女儿记住了,侄子犹子,该管教的时候就要管教,而不是一味慈爱,下人们要分清了忠奸,切不能一味听好话。"
朱氏又拍拍她:"我知道你是个聪明人,有些事一点就透,怕就怕时日久了,遇到难事未免糊涂了。"门哐当一声被推开,鸾娥的声音传了进来:"啊,姐姐来了,要晓得姐姐来,我就早点回来,不在浅姐姐那里吃午饭了。"
鸾娥已经十五,爱说爱笑,朱太太十分喜欢她,常叹息自己没有年纪合适的儿子,不然就把鸾娥抢过来做自家媳妇。鸾娥和浅草十分投缘,昨儿大年初一浅草就派人把她接到方家,说两人许久没见,趁着过年要痛痛快快地玩一玩。
看着鸾娥脸上如同春花开放一样的笑容,微微隆起的胸告诉人们她已经不再是孩子,婉潞只觉得无限喜欢,伸手拉她过来给她理着鬓边的红绒花:"你这样被你浅姐姐听见了,又该吃醋了。"
鸾娥已经腻到婉潞怀里:"才不会呢,浅姐姐知道我和婉姐姐好,只会高兴不会吃醋的。"说话时候她耳边的石榴石坠子在那打着晃,平添了几分活泼。
要说性子,鸾娥和八爷还真有些相配,不过一想起四太太,婉潞就打消了主意,再说鸾娥已经说好亲事,后面过去两家有一户姓宁的,是赵思贤的同年,他有个弟弟比鸾娥大两岁,已经下了定,就等鸾娥过了十六岁完婚。
婉潞见过那个宁姓男子,是个斯文有礼的男子,配鸾娥也配的上了,再说宁太太为人宽厚,并不像方太太一样,嫁过去也是小儿媳妇,家事也烦不到鸾娥身上。
婉潞轻轻拍着鸾娥的背,鸾娥舒服地眯着眼,那慵懒的神情有些像王太太养的一只猫,也十分活泼,歇下来时候就一脸慵懒,朱氏常笑话真是猫随主人。
外面传来炮仗的声音,鸾娥已经跳起来:"干娘,姐姐,我们出去瞧放炮仗,姐夫放的可好了。"说着一手拉一个就把她们拉了出去。
院子里已经围了一圈人在看放炮仗,续宗把衣衫下摆掖在腰上,手里抓了支香,正在那递给德哥儿,要德哥儿点火,德哥儿一脸跃跃欲试又害怕的样子让婉潞瞧的抿唇笑了。
瑾姐儿和福姐儿两个正一边一个被王太太放在腋下以示安慰,看见婉潞出来,福姐儿放开王太太就跳进婉潞怀里,智哥儿玩的不亦乐乎,在那里喊瑾姐儿:"妹妹你来,这炮仗可好玩了。"
瑾姐儿双手还是紧紧捂住耳朵,使劲摇头,砰的一声,智哥儿放的炮仗高高飞上天空,炸出一朵绚丽的花,鸾娥已经笑了:"花开富贵,智哥儿,果然好彩头。"
虽然白天望的不是很清楚,但能看到那花是模糊的牡丹,婉潞低头去看得意洋洋的智哥儿,但愿如此。
在朱家玩了半天,回去路上孩子们东倒西歪地在打瞌睡,刚下车就看见有婆子过来:"奶奶您回来的正好,太太还说再不回来就要去亲家太太那请您呢。"
这又怎么了?婉潞让丫鬟们把孩子们抱进去,笑着问道:"出了什么事,要这样慌张?"婆子摇头:"老奴也不知道,只是方才秦亲家府上来人了。"秦氏娘家来人,这是怎么了?秦氏还随丈夫在外任,秦家除了平时该送的节礼,几乎没什么别的来往。
婉潞进到楚夫人房里刚要行礼,楚夫人已经拦她:"现在事急,也别提这些了。"见里面丫鬟婆子一个都没,婉潞心里越发疑惑,楚夫人已经开口:"洛安公主薨了。"
这让婉潞更觉奇怪,昨儿去朝贺还看见洛安公主好好的,再说洛安公主薨了,赵府最多就是去送份丧仪,这都是有例子的,怎么楚夫人一脸为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