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这样人家,虽没有缺衣少食被人打骂,但和亲娘在的时候总觉得有些不同,秦驸马出事,秦氏着急之时未免还有些高兴,全是继母把这个弟弟宠坏了,不然也不会闹出这么大的事来。
虽则如此,秦氏还是晓得秦府若真的倒了,对自己并无什么好处,这才有了赵三爷赴边关的事。星夜回京,归宁时候本以为秦父会看中女婿为岳父家出的力,谁知他还是旧事重提,抱怨自己不该外放出京,现在定安侯府就是袖手旁观,哪里肯出半点力。
秦夫人又在旁边哭泣,说自己只有这一个儿子,老景不知道怎么凄凉,秦大奶奶听到他们吵起来,带着人来劝架,把秦氏拉到自己房里,虽是劝说但那话里确有怪秦氏做事不和家人商量,赵大爷既不中用,就该想着自家顶上,倒让赵思贤捡了这么个便宜。
秦氏没想到全家都怪自己,她的性子怎是忍的住的,大怒之下拂袖而去,还丢下狠话,既然怪自己不中用,那以后就再不回秦府。
此时听到婉潞温柔的话语,再加上方才楚夫人话语里对自己也百般维护,秦氏眼里不觉又有泪要出来,婉潞忙拉住她:"三嫂这是怎么了,难道我房里的茶难以入口,三嫂一听要到我那里吃茶,就眼泪都要出来了。"
秦氏用手把眼角的眼泪擦掉,笑着白婉潞一眼:"六婶婶此时当家,那房里的茶不晓得比我们房里的茶要好到哪里去了,我是想着今儿喝了这茶,不晓得哪日才能有这样好的茶入口。"
后面跟着的丫鬟们听见秦氏这样说,都笑了:"六奶奶,三奶奶这样说,您就干脆把家里的茶都拿出来给三奶奶带回去。"婉潞做个不舍的样子,双妙已走到前面打起帘子,请她们两人进去。
上茶上果,屋里又剩下她们两人,婉潞换了正色:"三嫂嫂,你晓得我是个笨人,没有别人那么机灵的,管家也常是知道了这个不晓得了那个,这家里的下人三嫂也是知道的,常有面上恭敬心里不高兴的那种,三嫂若遇见了这样的事,也别想着给我面子,当时就该骂该说。别的不说,我当家若让你们这些嫂嫂受了委屈,那就成了什么人了?"
婉潞说的情真意切,秦氏仔细听了,没听出话里的一丝丝掺假,那眉又扬了起来,侧着头打量着婉潞。婉潞又给她倒了杯茶:"方才三嫂那话虽只是顽话,却也让我想到下面的管事们未必不会这样做,三嫂还请再尝尝这茶。"
秦氏端起茶杯细细喝了一口,她出生时秦家早不是当年屠猪为生的家境,秦氏的衣食用品都很精致,这茶一入口秦氏就能觉出这茶比起自己房里的要差了一些。
婉潞还是瞧着她,秦氏把杯子缓缓放下,看着婉潞突然叹了口气:"六婶婶你别怪我说话直,这日久才能见人心。"
日久见人心?婉潞笑了,秦氏已经起身:"茶也喝了,话也说了,六婶婶,我也该去瞧瞧婆婆醒没醒。"婉潞并没站起,只是伸手拉住秦氏的袖子,话里有了一分叹息:"还当三嫂和别人是不一样的,没想到也是一样。"
秦氏那迈出的脚步又停了下来:"六婶婶这话怎么说,我一直以为我和旁人并无不同。"婉潞唇边的笑容并没变化:"还记得我初嫁来时,三嫂的侠肝义胆让人敬服,我一直都当三嫂和别人是不一样的,谁知不过几年,三嫂竟泯然众人,不晓得是我变了还是三嫂变了。"
秦氏眯起眼,婉潞依然坐在那里,也看着秦氏,秦氏的头微微一抬,接着就弯下腰:"不是我变了,六婶婶,是你变了,我本以为你不过就是个……"就是个什么?婉潞侧一侧头,接着就看向秦氏:"三嫂嫂本以为我不过是个性子软和的,没多少主见的人是吗?"
这不光是秦氏认为的,原来赵府的人都是这样认为,秦氏没说话已经表示了默认,婉潞轻轻叹息:"三嫂,若前面几个哥哥嫂嫂能撑起赵府,我又何尝不愿意当那个性子软和,没多少主见,只要做自己事的小儿媳妇呢?"
秦氏有所触动,那双本来已经闪过一些怒火的眼微微垂下,气氛依旧沉默,能听到风吹过那株公孙树,带来的哗哗声。隔了一会秦氏才开口:"确是我不愿意,我并没有怪你,只是此时已不同往日,你为刀俎,我为鱼肉。"
秦氏话里有难得的疲倦,婉潞的眼里有怒火闪动,说出的话已经发冷:"三嫂竟当我是那种小人吗?我若真是小人,又何必接过赵府这摊子?六爷的宦囊,我的嫁妆,再加上此时我娘家的助力,不说大富大贵,温饱足矣,何需想现在要想东想西,处处肘襟?"
婉潞说的话有些快,不由咳嗽起来,双妙掀起帘子想进来,见里面情形又吓的头一缩回去,婉潞咳嗽几声,用拳头捶着胸口:"罢了,本以为三嫂能是我一助力,谁知三嫂心心念念想的是别的,三嫂还是请回吧,横竖我当这个家,也只会被骂不会被赞的。"
秦氏见婉潞一脸心灰意冷,上前一步想要扶她,婉潞眼里的泪已经流了下来,说出的话含着冰冷:"三嫂既以为自己是鱼肉,又何必劝我这个刀俎?"秦氏扶住她,轻轻拍一拍她:"六婶婶,我也晓得你难做,这种事情人都看到你的荣耀,看不到你的难做啊。"
婉潞顺势握住她的手:"那三嫂可愿助做妯娌的一臂之力?"看着婉潞那一脸的期盼,秦氏有些迟疑,但很快就开口:"六婶婶,我能帮你的,也就只有服侍好婆婆,别的,我真的帮不了。"
是吗?婉潞笑了:"三嫂又诓我,三嫂当家已经数年,当日赵府还没分家,所面对的事那有现在这么少?三嫂怎么能帮不了我呢?"秦氏已经明白婉潞说的是什么,她当日当家的时候身边也有几个心腹管家,婉潞这话向自己要的就是要这几个心腹了。
秦氏的眉已经皱起:"六婶婶,你这说的,可是大忌啊。"当家理事的人有几个心腹人是常事,只是各自的心腹各自管,哪有去为别人效力的。
婉潞笑了:"三嫂,这府里的人都是赵府的,分什么你我?"秦氏的手握成拳,接着就放开,脸上的笑容浮现:"原来我果然看错了六婶婶。"
秦氏这样就是答应了,婉潞觉得如释重负:"三嫂,以后我做的事,得罪人的地方还多着呢,只是纵再如何,不会缺了哪一房的供奉。"得罪人,不缺供奉?秦氏的眉已经扬起:"如此,六婶婶不怕别人说你刻薄?"婉潞冷笑:"刻薄?天下哪有做主人的在那里算计着这银子要怎么省出来,下人们在那里吃香喝辣的?经手的管事们从中得些银子也是常事,但不能做的太过。"
祖宗的基业就那么一些,人口却是越来越多,管事们个个捞油水惯了,稍不得捞一些就一个个怨声叹气,把主人家的钱都当成自己家一般使,有些穷了的世家甚至闹出年轻的哥儿姐儿们的日子过的不如那些积年的仆人们的子女。
赵家虽没有出现这样的事,但是那做管事的,看不起族里穷的族人的事还是有的。听到婉潞这样说,秦氏的眉头彻底松开,拍了婉潞的肩:"六婶婶,你的主意确是不错,当日我也曾想出做些改变,只是稍一变了,那些管事们就怨声载道,当时我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