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月娘在李来生进来时就想躲进去了,这个男的不是个好的,她记得那次挨打的人里也有他,没想到这人这般无礼,还一直拿那让人厌恶的眼神盯着她看,更何谈男女当防,要回避了。
「你少无礼,按辈分,你可是该喊一声婶子的。」自己的儿子自己最了解,就他那直勾勾的眼睛、张着嘴巴,蔡氏心中便肯定他是想着龌龊的事情。但月娘在场,她也不好说得太直白,只好隐晦地提醒一下他。
月娘本想理都不理他就回屋里去,听了蔡氏这话,觉得有趣得紧。林大磊与李郎中是平辈,本就是是按兄弟来算的,她随着林大磊要叫蔡氏一声嫂子,现在却提高了辈分,比还大她两岁的李来生高了一辈。
「侄儿。」月娘朝李来生点了点头,做出一副长辈遇到晚辈的样子,而後不管李来生那呆滞的神情,施施然进了屋去了。
这一声侄儿叫得李来生汗毛都竖了起来,一个比他还小的姑娘要让他喊婶子……他是无论如何都喊不出口的。原先见这小姑娘柔柔弱弱的,没想到还有这番风骨,当真是小觑了她。
家里有客人,李郎中自然不会当着外人正儿八经地教训儿子,况且还有个病人要休养,只狠狠地瞪了李来生一眼,准备说他两句,忽闻外面一阵喧嚣,还夹杂着村民的惊呼声。
村子里好像来了许多人,李郎中急忙开门去看,只见村子里来了许许多多的官兵,後面跟着一辆马车。那马车停下,首先下来一人,李郎中定睛看去,那人一身白衣,正是天还未亮就说进城报官的那位年轻人,没想到他还真把官兵给带了来,看样子这状是告上了。
那年轻人从马车上下来之後,又急忙转身恭敬地拉开帘子,一位身穿官服、满脸严肃庄严的中年人紧接着也从马车上下来,行至官兵前方,看了看围绕在一旁不敢言语的村民,转头对跟在身後的那个年轻人耳语了几句,就见那年轻人带了些官兵朝王麻子家的方向跑去了。
李郎中摸着下巴上短短的胡须思索着,原先见那位年轻人穿着不凡,只以为是富贵之家罢了,莫非却是官宦子弟?
「老头子,那个白净的年轻人到底是什麽来头,怎麽看起来和那个来的官老爷很熟的样子?」蔡氏望着萧晟离去的背影,又回头看了眼正在吩咐着什麽的官老爷。
李郎中回身打了下也在往外探脑袋的李来生,瞪着他回了自己的屋里,才对蔡氏道:「我看啊,既然是能请得动官爷的,怎麽也得不是一般的关系才行,况且看那位气派这麽大,许是县令亲自来了。」
「县太爷?」蔡氏惊呼了一声,再次把头往外探去,这不就等於是他们这地方的土皇帝吗,活了这麽多年,还从来没有见过一个当官的呢。
李郎中也跟着再次看过去,只见他们口中的县太爷正威风凛凛地受着村民的拜见,神色虽然还是很严肃,却比之前可亲了些许,看样子并非那种歧视平民的暴躁昏官。
不待一会儿,就见那位年轻的男子带着众人回来了,跟在後面的还有王麻子与另外几个面生的人。
「看,我说了吧,那几个歹徒定是就在昨晚趁着天黑跑了的,怎麽可能留在这任由官兵来抓人呢。」李郎中摇头叹气道。
蔡氏听了心中一紧,急忙问道:「那这样的话,那几个歹徒日後不会再来报复吧?」
「你问我,我怎麽知道。」李郎中转身一甩手,回房去了。
「这老头子,我就问两句,这发什麽脾气啊。」蔡氏不满地嘀咕着,想了想,拍了拍身上沾着的面粉,也与其他村民一般站在一旁看起了热闹。
月娘在屋里听着外面嘈杂不已,有心想看个究竟,但碍於不想与那个李来生碰面,况且也放不下仍在沉睡的林大磊,只得待在屋里。
林大磊睡梦之中呓语了几句,睡得十分不安稳,月娘上前轻轻安抚着,只听有人轻叩了几声门,月娘悄悄起身去开了门。
李郎中往里面看了一眼,见林大磊依旧在沉睡,对月娘招了招手,示意月娘出来说话。
月娘关了房门,跟着李郎中去了一旁的药房,李郎中一边筛检着药材,一边与月娘道:「我看啊,大磊这伤不能白受了,现下却是个好时机。」
月娘不解其意,李郎中把捡好的药材包好了,这才抬头对一脸迷茫的月娘道:「你可知谁来了我们村子?」
「谁?」
「县太爷。」李郎中神秘一笑,把药放回柜子里。
月娘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她瞪着一双大眼盯着面前的李郎中,彷佛是不敢相信他所说的话。
李郎中以为她是惧怕官员,便轻声宽慰道:「你莫怕,我看那县太爷并非那等只看利益的昏官,况且你家大磊还救了人,那人兴许还是县太爷的什麽亲戚,我看啊,只要那人有些良心,大磊做的这等好事就瞒不住,以後在村子里也不会如以前那般难过了。」
李郎中说了些什麽,月娘只见他口一张一合,却什麽也听不见。县太爷来了?这个县城里面除了她爹爹,还有其他县令吗?况且又和萧晟走得那麽亲近,必定是爹爹无疑了。
其实月娘曾经幻想过无数次与爹爹重逢的情景,也能想到爹爹看到她以及她现下的状况会如何的勃然大怒,但她没有想到会来得这样快、这样措手不及。
「月娘,你放心,大磊的伤很快就能好起来的,俗话说大难不死,必有後福呀,你且放宽心,只管等着吧。」李郎中笑呵呵地摸了摸胡子,挥手示意她可以去照顾林大磊了。
什麽後福,月娘满脑子只有县太爷来了这几个字。她应该能想到的,出了这样大的事情,萧晟怎麽可能瞒得住,又怎会瞒。
月娘不知道自己怎麽走回林大磊所在的房屋的,胡思乱想之间只听得外面喧譁声越来越大,她心中惶惶不安,望了眼依旧在沉睡的林大磊,想了想,还是决定出去看看。
门外吵吵闹闹的,月娘扒着门缝往外看去,本身就不太宽敞的小道上围满了许多的村民,好像所有的村民都出来看热闹了,被围在中间的一些官兵紧紧地把其中一位身着官服的人护在正中心。兴许是村民对当官的存有惧怕之意,并没有因为第一次看见县官而兴奋过头,抑或者因畏惧而避之千里,反而站在一旁津津有味地小声议论着。
月娘越过人群往里看去,那名县官正背对着她,对面正是萧晟。只见萧晟低头正询问着几名受了伤的人,貌似没有问出他想要的,他愤怒地跺了跺脚,然後突然想到了什麽,回头往月娘的方向看了过来。
月娘急忙躲进去,拍着受惊的胸脯,心想他应该是没有看见自己的,便又壮着胆子往外看去。萧晟已经把头转回去了,正犹犹豫豫地和那个身穿官服的人说着什麽,月娘眼尖地发现离得近的村民表情变得微妙起来。
月娘正好奇之时,那个一直背对着月娘身穿官服的人却突然毫无预兆地转过身来,月娘再次躲起来时,那张脸却已经看得分明,那正是她再熟悉不过,总是畏惧并期待着的她的爹爹。
月娘背靠着冰冷的土墙,脑中一片空白,或许爹爹已经知道她如今的下落了,萧晟会告诉他的吧。不知道会不会连累林大磊,抑或者会让她与林大磊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