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穆元祯看向那个信封,上面画了一朵梅花标记,目光再转回到闵流妘脸上,带了些疑问。
闵流妘神色认真的道:「陛下,臣女十二岁之後,祖父便已经安排臣女帮忙北地的一些事务。」
此时的她,笑容已不复先前的娇憨天真,十分飒爽利落,再配着那一身红衣,自有一番动人之处。
穆元祯瞅了她一眼,神色冷淡了两分,他点了点头,没再说什麽,转头示意身边的人接过信,转身就离开了。
连客套也不必了。
闵流妘看着他的背影,有片刻的发怔,她以为他会拆开信,看完内容再仔细询问她,却没想到他直接就走掉了。
闵流妘在御花园中「偶遇」穆元祯,还亲昵的说了一会儿话,又递了封信给他,穆元祯还收下了,这事儿不过一会儿功夫就传到了以宓耳中。
这时依玥还未离开,她看到宫人过来和以宓说过话後,以宓若有所思的神情便知有什麽事情发生。
依玥起身告辞,以宓也没留她,让人去接了葵哥儿就送她出去,又吩咐下面的宫人,若是闵大夫人和闵流妘过来,让她们直接出宫便罢了。
及至这日,缃素送走了闵流妘,回到坤宁宫,以宓还没出声询问,缃素便先禀告道:「娘娘,闵姑娘应该是北地暗部的人。」
所谓的北地暗部就是北地培养的暗探营,北地西边接壤西域诸国,北边接邻北沅,这些暗探营培养出来的暗探明面上有各种身分,多是用来打探各国情报的。
以宓有些意外,她可以理解不少武将之家会让家中的姑娘习武,可是闵家竟然将自己家的嫡女培养成暗探,这是要做什麽?
以宓看着缃素,缃素继续解释道:「奴婢见到闵姑娘递给陛下的那封信上有北地暗部的标志,而且奴婢观闵姑娘身手举止,其功夫可能并不差过我多少。」
缃素和缃绮都是穆元祯送给以宓用的,但穆元祯将两人给以宓之时便已说过,以後以宓才是她们的主子,让她们万事都要以以宓为先。
因此闵流妘一事,哪怕可能牵涉到一些军事机密,缃素仍是毫不犹豫的向以宓直说了。
以宓一听,心思跟着转。闵家的事她是知道一些的,不说那是皇帝的外祖家,闵家本身就是北地的第一世家,却把嫡女培养成这样,明显不同寻常。
缃素和缃绮都是万中选一,从三、四岁就开始习武,每日要修习六、七个时辰,功夫才能到达现在这般程度,而且做为暗探,不仅要学武,还有各种旁门杂术,闵流妘还是名门嫡女,琴棋书画也不能疏漏。
得要有多大的恒心和毅力才能做到这点?
又有什麽原因让她一定要这麽做?
以宓还在寻思之际,就听到缃素问道:「娘娘,要奴婢去查查闵姑娘过往所有的资料吗?」
以宓点了点头,缃素便下去安排了。
穆元祯表面冷酷,实则十分重情,闵流妘身分特殊,而看她今日种种举止,不说闵家和闵流妘是否有意进入穆元祯的後宫,但以宓可不会傻傻的认为她特意来寻穆元祯只是为了谈正事。
【第四十三章再生个孩子吧】
晚间穆元祯回来,他沐浴完照例坐在一旁看以宓拿着图册哄了阿意睡觉,以宓有很多个样子,但对着阿意的时候是她最温柔、心无旁骛的时候。
阿意睡着,以宓又吩咐守夜的宫女几句话,这才和穆元祯一起回到他们的寝房。
边走,以宓一边笑着问道:「陛下,那个暗部的梅花标志有什麽特殊的意义吗?」
两人相处日久,她很了解他,他很多时候看似不在意,但是对於大局的掌控慾十分强烈,宫人和缃素向自己报告的事,他十有八九都会知晓,她没有必要把疑问搁在心里,让两人生隙。
穆元祯瞥了她一眼,握着她的手紧了紧,却没有回答。
直到两人回到寝房,穆元祯这才似笑非笑的看着她,看得她都有些不自在了,他才微微一笑,伸手将她揽到身边,问道:「你记得你第一次见到我是什麽时候吗?」
以宓有些茫然的摇摇头。穆元祯大她六、七岁,她记得自己很小的时候便已知道他,但对她来说,他就是燕王,仅仅代表着一个身分,根本就不曾上心,哪会记得第一次相见是何时。
穆元祯轻笑道:「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正是梅花盛开之际,当时你就站在梅树下……後来我去北地就藩,和各地暗部的联络都是用梅花标志。」
这,这是什麽理由?当时自己该只是个孩子吧。
以宓扫他一眼,只觉得这不是他哄她的好听话,就是他的随手之举吧。
穆元祯光看她的眼神,就知道她不怎麽相信。
但其实他这话不带丝毫哄她的成分。
他到现在还牢牢记得当时的情景,他看到她站在梅树下,虽然只有四、五岁,但已经生得十分精致夺目,那时一朵梅花正好落在她前额的黑发上,浅鹅黄色的梅花晶莹剔透,鲜嫩水灵。
她的发上并未戴任何首饰,寒冬之季,她只穿了单薄的素色小裙,整个人苍白得有些不真实,那朵梅花彷佛让她落了地,也在他心里生了根。
穆元祯伸手抚过她的脸颊,倾身吻了吻她的唇,温柔的道:「闵家姑娘那边你不必太过在意,她若只是闵家的姑娘,就只是外祖的孙女,她若是暗部的暗探,那我便只会视她如此,再不会有其他心思。」
毕竟暗部和暗卫营的女子不知凡几,比闵流妘漂亮动人的也不知凡几。
这话有点怪,以宓却是听懂了,她「嗯」了声,想了想,又道:「我总觉得闵家培养一个嫡女成为暗探着实古怪,便让缃素去调查她的事情,你不会介意我这麽做吧?」
穆元祯用大手轻柔的摩挲着她的长发,对於闵流妘这事,他心里隐约有些猜测,闵家虽是他的外祖家,但涉及到政事,感情从来不会干扰他的判断。
「我会让玄七着手安排调查,你让缃素不要妄动,免得让闵家察觉了。」
若闵家并无他意,他并不愿意让外祖家和以宓生隙,对以宓生出成见。
以宓搭在他胸前的小手无意识的抠了他一下,完全未察觉他的眸光瞬间变得幽深,仍继续问道:「那陛下您之前说,让我帮她看看可有什麽合适的亲事,这事还要继续吗?」
「陛下您」三个字带着娇嗔,格外婉转柔媚,私下里她可是很少叫他陛下的。
穆元祯本就被掐得火起,再被她用话语这样一勾,再也按捺不住,按住了她的手往下压了压,哑声道:「明面上可以继续,但实际上就不必了。」他一边说一边凝视着她,见她的眸光已染上丝丝媚色,他的眸色更深了,他低下头吻着她,同时用两人才能听到的气音续道:「待玄七查过,再过上一段时间,我自有打算。」
说到後面,声音已几不可闻。
两人也很快就将此事抛在了脑後。
大半个时辰之後,以宓靠在穆元祯怀中,想着刚刚的事,心跳仍未平息。自她有过阿意之後,也或者是她身体已经习惯,夫妻之事倒是和谐了许多,不像初初大婚时那般两人互相折磨,各有煎熬。
她抬头看着帐幔上的暗纹,低声道:「元祯,那日外祖母问我怎麽不再生一个孩子……」
後面的话是,她是不是身体有什麽问题,太医怎麽说……
阿意已经两岁,不只是韩老夫人,很多人的眼睛又盯回到以宓的肚子上,虽然大臣们被穆元祯压狠了,表面上不敢动什麽歪脑筋,但脑袋里怎麽想的就不知道了。
毕竟对皇上来说,只有一个儿子实在太少了。
外祖母问起,她不欲欺瞒,就说是自己不想要,被外祖母好一顿数落,其他说什麽君王之爱,不可太过依赖之类的话也就罢了,但其中一句却是扎进了她的心——
陛下只有阿意一子,等於是将阿意架在了靶子上。这天下,那龙椅,都太过诱人,藩王、大臣,都将目光盯在阿意身上,若你一直再无子,那些人总会为了自己的目的千方百计要害阿意,千防万防难免就有疏忽的时候。
再多生几个虽也止不了别人的谋算,但到底能止了不少人想要搏命赌一把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