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章

送程仪给上司是惯例,许清嘉也并非真是傻子,只是他家穷是事实,哪怕当了这麽久的县令,也并没有存多少钱下来。这次胡厚福前来,胡娇又把家中所有积蓄全置办了货物,准备跟兄长合资做买卖,兴匆匆的要发家致富。

宁王自小生长在金窝里,奇珍异宝不知见过多少,倾他家之力送个四百两银子也不见得能让宁王放在眼里,索性一文程仪也不送,装穷装到底算了。

武琛与崔泰正并肩而行,听到两人对话似笑非笑的感叹了一句,「没想到这位许县令倒是深得他家娘子真传,最拿手的就是哭穷。」他是见识过胡娇鼓吹妇人捐款的架势,哭穷哭得熟练非常。

崔泰嘴角暗抽,「民间有种说法,殿下大约没听过,叫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武琛忍不住大笑。

送走了园子里的大佛,胡厚福与胡娇这几日也准备的差不多了,这次不但有茶叶、火腿、山珍野味,还有本地高山所产的药材,林林总总足足置办了十来车,许清嘉特意派了两名差役跟着,又雇了夥计随着镖局的商队一起出发了。

因为已经是年底了,许清嘉是个勤勉的官员,为了怕底下的胥吏弄鬼,不论是帐目、官库官仓还是本县守备军械等,他都带着人亲自查,没想到竟然查出了蛀虫。

守着官仓的马六与人合夥将今年新收上来的粮食换做了粮店的陈粮,把新粮拿到粮店去卖了。

朱庭仙从来也不会去查官仓,他每年都多收。拿新粮换陈粮储存,并将新粮卖出去,这本来是守官仓的胥吏做惯了的,只不过往年大头要全部交到朱庭仙手里,自己拿的少一点。想到今年许清嘉新官上任,也没听说要查官仓,猜测他大约也想不起来跑到官仓来看,便私自作主,悄悄将今年储存的新粮私下卖了。

每年秋赋,除了要按一定比例上交给州府,还要往官仓补充粮食,以防遇到天灾或者兵灾时本地无粮可赈。

许清嘉没料到本地胥吏竟有这麽大胆的,震怒非常,当场下令将守官仓的差役给绑了,换了新守卫,又派高正带着一队人往这些胥吏家中搜找卖粮存银,抄押家产以防被花用。

马六及同夥当日便被下了大牢,还吃了二十板子。

高正心里也极为窝火,没想到在他的眼皮子底下竟然出了这事,只觉得打脸,抄起家来尤其的狠,将马六及其余三名差役家里抄了个底朝天,又将其家人关押。

等到查清帐目,马六及同夥被判了秋後问斩,家人全部发配到定边军营去服苦役,参与此事的粮店店主也被拘捕判刑,家人跟着胥吏家眷一起被发配军营。

百夷之地已是边疆,再流放就出了国境到达吐蕃,因此但凡有要徒流刑的,便通通发配到定边军营去服劳役。

马六等人以及粮店店主皆被判了死刑并上报州府,如此许清嘉还是余怒未消,晚上回到後院吃饭也绷着一张脸。

胡娇鲜少看到他生气的模样,摸摸他的脸蛋,又在他两颊揉了下,笑道:「皮绷得这麽紧,脸疼不疼?」

许清嘉将她的手拉下来,恨声道:「这些人太可恶!若是有天灾兵灾,难道让这一县人都饿死?大家都指着这官仓活命呢!」说起来都是朱庭仙时候惯的毛病,把这帮差役惯的无法无天,只知中饱私囊。

他气得不行又补上一句,「我恨不得当场下令砍了他们的脑袋!」

胡娇见他当真气得厉害,便坐到他怀里,抚着他胸口给他顺气,又替他出主意,「不如每过三日就拉出来在县衙外面打二十板子,好给旁人一个警惕。」顺便给自家夫君消消气。

许清嘉顿时一笑,捏了下她的鼻子,「你这小脑袋瓜里都装了些什麽?我还以为最近只装着生意经,都不太记得关心我了。」

自与胡厚福商量贩运一事之後,胡娇便将大部分精力都放到了赚钱上,每日写写画画算着自家的存银能涨多少,兴致非常高昂,连胡厚福走了好些日子都没停止。

胡娇在他颊边响亮的亲了一记,「哪能啊,就算是装着生意经,那还不是为了给你存银子,免得下次宁王殿下再路过的时候,咱家连个像样的程仪都拿不出来。以後你若是再升官,连个应酬的银子都没有,那可怎麽好?」

许清嘉原当她赚银子花只是好玩,未料她说出这番话来,颇为动容,只抱着她往自己怀里搂紧,下巴搁在她脖子上低低「嗯」了一声,「只要你愿意做,什麽都听你的。」

胡娇摸摸他的脑袋,觉得听话的县令大人还是很可爱的。

隔日高太太来看胡娇,进了门便要茶喝,「有热茶没?太太赏我杯热茶喝了定定神。」

胡娇泡了热茶给她,她抱着杯子喝了两口,这才有些回了魂,「真是吓死我了,方才从衙门前面过来,看到县衙前面一排十来个人被一起打板子,哭爹喊娘好不热闹,县衙前面围了一圈百姓在观看。」

「你怎麽不留下来看热闹?就这麽点儿胆子啊?」

高太太当家,有时候打仆人板子也是有的,只不过偶尔一次,这种集体打板子的却从来没有过,而且这次打人板子的全是夷人差役,他们手上力气大,却没练习过打板子技巧。

同样是打板子,积年老吏打起来,一种是打得皮开肉绽,但不伤筋骨,另外一种是外面瞧着不严重,但骨头内脏都被打成了重伤,非死即残。

今日打板子的夷人差役却是全凭着一把子力气在打,直打得满头大汗,被打的则是皮也破了骨也伤了,总之两处皆伤。

围观百姓只是看个热闹,本县衙门的胥吏却是真正见识到了许大人的怒气。原来还当他好说话,待人温雅,没想到真动起火来却比朱庭仙要命多了。

朱庭仙那里,天大的事都可以靠银子说话,只要出得起价,一条人命都买得起,但到了许大人这里,成山的银子恐怕也行不通。他自己就过得清贫,似乎也没指望靠官位来捞钱。

也有胥吏暗中贿赂过他,结果银票被退了回来,许清嘉只清清淡淡的道:「办好分内的事就好,别行这些小道。」虽然脸色都没变,声气也不高,但足以教人生出惧意来。

南华县的胥吏们终於谨慎了起来,不敢再生别的想头。

许清嘉也算收服了一帮老吏,再加上已经很能听得懂汉话的新晋夷人差吏,南华县胥吏的办事效率竟然空前高涨,令行禁止,凡事再也不偷奸耍滑、敷衍了事了。

【第二十六章值钱的肉乾】

到了腊月底,衙门里歇了衙,县学里的孩子们也被回家的差役们顺道送回家,整个县衙都清静了下来。

许清嘉写了各处的对联,又与胡娇上街去置办年货。

城里百姓其实见过县太爷多次,只不过不认识传说中的县令太太。见到与县令同行的年轻妇人,百姓的热情空前高涨,拦路送东西的络绎不绝,纷纷往胡娇手里塞。

还有妇人感激道:「太太,我家小子多亏您照顾了!」

这是家里有在县学上学的孩子家长,听到回家的小子不知道夸了多少遍县令太太,就连他们自己想想县令太太的过人之处,都恨不得顶礼膜拜。今日见了真人,哪有不拜的道理?

也有纯粹的崇拜者,硬是将刚刚置办的年货往胡娇手里塞,「今日可算见着太太了!」

甚至生怕胡娇不收,转身就跑,胡娇根本没办法将东西还给人家。

夫妻俩出了一趟门,一文钱没花出去,倒拎了满满两手东西回来,当真是哭笑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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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宅有只胭脂虎 卷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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