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去年许清嘉夫妇俩也是在南华县过的年,拜朱庭仙打压所赐,过得十分冷清,但今年许清嘉做了南华县一把手就大为不同了,大年初一便有许多人家派了家仆来递帖子,准备前来给县令大人拜年,不过都被许清嘉打发了,最後他索性来了个闭门谢客。
胡娇还在考虑「拒绝属下携家眷给老公拜年顺便联络感情,会不会於他的仕途有误」,许清嘉的脑子已经拐到了「这麽大帮人都要来我家吃茶聊天,难道还要我娘子去煮茶伺候他们?那是万万不能!」的方向上。
他才舍不得自家娘子去伺候这帮人,反正他如今是瞧清楚了,手底下这帮人就不能惯着——你不给他们立规矩,他们便试图给你立规矩。他们想拜,难道自己还没有拒绝的权利?
投了拜贴却被许清嘉亲自拒绝的本地富绅以及县里胥吏坐不住了,整个新年都在私下互相打探,揣测许大人为何不高兴,还拒绝了同下属联络感情顺便收礼物的好机会。
什麽事情严重到连礼都不收了呢?升官就等於发财,当官的拒绝明正言顺收礼的机会,不是生气,难道是傻子不成?
众人百思不得其解,最後公推一向与许大人走得近的高正,求他代表众人上门给许大人拜年,并且探探口风,看大人哪里看他们不顺眼,或者有做不对的,他们改了还不成吗?
谁教年前县衙门口一溜排开被按在条凳上打板子的,平日在全县百姓面前可都算是有头有脸吃官粮的人物,还不是说打就被打了,一点面子没留。
新任的县令大人给南华县的胥吏们一个明确的讯息——耀武扬威、横行乡里的好日子已经过去了,都给他夹紧尾巴做人,老老实实缩起来为百姓服务才是正经。
许大人怜惜本地县民,许夫人待县里贫家子形同己出(胡娇表示:汗,她纯粹是为了清闲打发时间来着),还有谁敢在许大人的眼皮子底下欺行霸市,不拿老百姓当人?
有再多银子也不行。
有了这种明确的认知,众人托高正带来送给县令夫妇的年礼都不太出格,不是装在匣子里厚厚一叠银票,也不是金玉古玩之物,就只是点心布料或者本地特产的山珍皮毛之类。
「大家都想在过年来给大人拜年,只是大人闭门谢客,可是哪里不舒服了?」
许清嘉总不好说自己心疼妻子操劳,所以拒绝了属下的示好吧?因此他也只能给高正一个含含糊糊的答案,「就想清静清静。」
这是……谁又惹得许大人不高兴了?
高正怀着这个疑问告辞,回去就开始细查,将县衙里的人都扒拉了一遍,还是没发现什麽,只能将这一讯息透露了出去——你们谁惹得县令大人不高兴,还不赶紧自首去?别给大家惹祸了!
於是得到信儿的南华县胥吏以及富绅们大过年的都在家反省自己,看看最近有没有做出什麽太出格的事情,连出门寻欢的事情都少了很多。
此事引起的连锁反应就是,今年过年在市面上的物价居然没有因为年节而飙涨,哪怕销路再好也价格如常,让一众老百姓不免在心里嘀咕:今年县里有了个好县令,果然连物价都不在节前节後疯涨了,果然还是县令大人的功劳啊。
於是老百姓对许清嘉夫妇更是感念不已,家里有在县学上学的孩子家长,心急些的已经在盘算给夫妇俩带什麽年礼了。
外面从胥吏富绅到平头百姓,小道消息都不知道传了多少,许清嘉夫妇却关起门来过自己的小日子,对外面的事情丁点不知。
胡娇偶尔出门买菜就会被百姓围观,众人热情不减,似乎更甚从前了,都想着能跟胡娇多说几句话。
胡娇也算是个健谈的人,可她没有被当大熊猫围观的经验,买过两回菜之後就被百姓们的热情吓到,不愿意出门了。不过家里就只有两口人,总不能派县太爷出门买菜吧?那绝对会坐实她是个悍妇的事实。
最後不得已,只能将买菜的重任交给园子里的婆子。
胡娇以前常在街市买菜,打扮也寻常,这些人完全不知道她的身分,本来跟大家都处的很是开心,现在身分曝光,反倒不好轻易上街,心中憋闷,只能变着法子与许清嘉找事做。
普通的园艺活动已经不能发泄她的憋闷,偏偏许清嘉喜欢与她一起背书,用智商碾压她,然後再拖着她练大字。胡娇总怀疑许清嘉在耍流氓,借着练大字的机会往她身上蹭,练着练着就练到床上去了。
最後她想了个法子,拉着他穿着短打在院子里做体能训练,偶尔也捉对厮杀,顺便嘲笑他在格斗技巧上天生的欠缺,以及作为男人竟连扛重活的力气都比不上她。
被娘子从头数落到脚,县令大人刚刚升起来的一点关於才智的优越感瞬间就被灭成了渣渣,这他都能忍,最不能忍的是,被娘子明晃晃的嘲笑他体能太差,这就发人深省了。
於是县令大人晚上在床上埋头耕耘,用事实证明自己「体力真的不差」,只是娘子天生神力而已。
况且他都有认真学习格斗技巧,每日穿着短打陪着胡娇练习体能,胡娇不愿输给他,背起书来虽然还是嫌文言文拗口,好歹背诗很溜,文言文经过许清嘉的解说也能明白个七七八八,也算是互相学习,共同进步了。
许清嘉是品出滋味来了,自家娘子在运动过後心情更好,较容易答应他的要求,还有个说不出口的理由——运动过後的娘子身娇体滑,玲珑有致,皮肤充满弹性,妙处不一而足,他也乐得陪着娘子运动。
所以剩下的时间他全用在钻研房事上去了,兴致到了还写几首艳诗压在胡娇枕头下,等她清早起床翻起来细品。
胡娇钻在被窝里翻白眼:这是真拿她当文盲了不成?还当她不懂艳诗?
正经的文章是不太好记,但艳诗还是很容易理解的。
没想到县令大人一本正经的君子脸下面,居然藏着这麽闷骚的内心,一夜春宵之後起来给老婆写的不是情书,而是艳情诗,感情他只记得肉慾,感情半点没见昇华?
县令夫人搂着艳情诗在被子里磨牙。看来感情还是需要在捉对厮杀中提高啊!
等过完了元宵节,开衙之後,南华县的胥吏们便发现许大人似乎更精神了,虽然依旧是温雅的模样,但如今谁还敢小觑他?
大过年想要拜年被拒,高正去了一趟也没带回来什麽有用的消息,开了衙大家与许大人终於有机会见面,都想当着他的面好好表现,又想让许大人记得他们的好,但提年礼似乎有点晚了。每个人都提着心开始工作,只有钱章那个臭不要脸的颠颠跑去跟许大人套近乎——
「大人过年好,太太可好」
众人在心里吐槽:蠢货!这是想挨板子了?居然跑到许大人面前去问太太
许清嘉额角青筋跳了两下,想到面前这位最喜欢的事便是向别人宣扬自家妻子的神奇能干之处,从大舅兄到宁王、崔泰、崔五郎,偶尔他还撞见钱章这厮对着县衙里那些官话学得磕磕巴巴的夷人差役们讲他娘子,他的心情真是微妙不到能言语。
许清嘉完全可以肯定,钱章肯定没有什麽「觊觎上司妻子」这种龌龊的念头,他完全是将自家娘子拿神来拜了。
正因为如此,顶着钱章热情的问候,他除了回一句冷淡的「还好」,便不知道还能说些什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