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
翌日清晨,龙走月在儿子陌弄盏的身边醒来,她侧身支起头,望着儿子酣睡的小脸儿,握住小手儿轻轻亲吻。
弄盏,对不起,娘今日注定要与你父皇展开一阵激烈的角逐。潜逃出宫并非易事,需要一刻不停歇地疾驰,途中会颠簸得非常厉害,届时你肯定会感到不舒服,但是尽量不要哭,做个勇敢的小男子汉,可好?
陌弄盏眯着眼、呶呶嘴,轻车熟路地摸到小龙布偶,紧紧搂在怀中。
龙走月忍俊不禁,孩子还小,什麽都不懂,只知晓有奶吃、有玩偶陪伴便足矣。
其实她一直在忽略陌弄盏自身的意愿,也许孩子更喜欢陌氏王朝,但她不想听取孩子的意见,主观地认定身为娘亲有这个权力,反正陌奕宗子嗣成群,而她只有一个弄盏。
「娘的家乡非常美,有湛蓝的大海、金黄色的海滩,还有吃不完的海鲜与瓜果。」说到这,她敛起笑容。渺无音讯长达两年之久,龙茗国又远在最南边,如今究竟是怎样一种情况她一无所知。
越临近出发反而越容易胡思乱想,龙走月满脸愁云,登基时便承诺为了江山社稷终身不孕,倘若突然带着一个大胖小子回去,皇姊与朝臣会用何种眼光看待她。
不过她倒不怎麽担心谋权篡位的问题,首先大部分军权仍旧掌握在她的手中,何况更为重要的一点则是,父皇一生只爱一个女子,也只娶那位女子为妻子,此女子便是她姊妹二人的生母。
因此当她初次步入陌氏的後宫,见到莺莺燕燕无数之时,立即感受到比被俘更强烈的侮辱感。所以她从未想过一死了之,她要将这份耻辱变本加厉地还给陌奕宗!
这时,小娥从门缝儿探进头,悄声提醒,前往天牢的轿子等在殿外。
龙走月沉了沉气,无论如何,先逃出去再说。
今日的行动时间格外紧密,按照昨晚拟定的计划,先由小扇子随行侍候。出门前,龙走月与小娥互换眼色,小娥甩了甩发抖的双手,笃定点头。
龙走月漫不经心地扫过轿夫与侍卫的脸孔,果不其然,侍卫中多出几张生面孔。她不动声色地坐上轿子,轿子平稳前行。
与此同时,陌奕宗伫立在冷宫一侧的阁楼之上,遥望远去的轿子,命道:「提醒侍卫务必盯紧花妤婕,孩子绝不能让她带出宫。」
「遵旨。」王德才领旨离去。
陌奕宗浓眉紧蹙,拳头缓慢地砸在石台前。为了揭开八卦锁之中的秘密,他会暂时放她走,然,倘若连同他的骨肉也带走,她岂不成了脱缰野马!
他的心头泛起一丝挫败感,前所未有的挫败感。花响,朕为何焐不热你的心?为何把所有的宠爱都给你,你仍是打算头也不回地一走了之?花响,哪怕你为了朕曾有过一分犹豫,朕都可以不去理会什麽狗屁八卦锁。可惜你没有,你把朕对你的好统统当作废纸,那麽好吧,朕唯有也让你尝尝求而不得的难受滋味儿。
他那日独自前往天牢,已经与夸叶乘风达成某种程度上的协议。
夸叶乘风原本拒绝与他合作,无奈此处是陌奕宗的地盘,天牢里布满陌奕宗的兵,纵使他的轻功再上乘,也不可能在被众兵盯死的情况之下一马平川。虽然他手握密旨,但是目前看来,除非他能变成蚊子,否则就在这儿吃牢饭吃到死吧。
他在沮丧之余,内心也受到不小的冲击,因为他已得知当初龙走月所谓盗取的八卦锁,实则由陌奕宗一手安排,换言之,陌奕宗断定他是协助龙走月潜逃的唯一帮手。
夸叶乘风必须承认陌奕宗乃是运筹帷幄的高手,且秉性多变难以捉摸,他可以为了一句暧昧戏言暴跳如雷,也可以为了一个他想获悉的答案放出长长的鱼线,哪怕这条线随时会断,他依旧气定神闲。
不过很快,夸叶乘风弄懂他沉稳到不像人的原因,陌弄盏。陌奕宗已经摸透龙走月的脉,只要儿子仍留在後宫,她飞不远。
综合上述,摆在夸叶乘风面前的路只有两条,要嘛此时此刻便被斩杀,要嘛与陌奕宗合作,反正龙走月的右胳膊还未痊癒,在潜逃的途中应该可以轻易地抢走孩子,再趁乱交给追兵就算完成任务。显然他没得选择,否则谁都逃不出去。
他忍不住问陌奕宗,你是爱花响,还是想要藏金洞?
然而,陌奕宗没有给出正面的回答,或许说,他也没想明白这份爱在自己心中究竟占有几斤几两,究竟要达到怎样一个高度才可以称之为爱情。他只知晓,见不到会想念、见到会心动,任由她对身分之事言辞闪躲,他仍旧采取不逼迫、不强调、无所谓的态度。
可是她的情绪一刻都不曾松懈,倘若唯有让她离开宫门才能改变僵局,他可以忍受相思之苦,放她出去透透气。
陌奕宗忍不住自嘲,呵,试问哪个宠妃不是使出浑身解数勾引皇帝,只有他陌奕宗,中原地区最强大的霸主,居然得绞尽脑汁讨好女战俘。哎,估计是发起侵略战太多遭来的报应,趁着休泽日,他也去放生几个妃嫔积点德算了。
不过提及侵略战,陌奕宗便想到必须收入版图的龙茗国。近日在暗中捕获一名来自龙茗国的茶商,然而茶商只是普通的小商贩,对於王朝核心了解甚少。後经酷刑拷问,茶商只交代相关女帝龙走月的只言片语。
这位登基不久的女帝虽年仅十七,但脑筋活分、行事沉稳。据传言,龙走月记忆力超群,五岁时的识字量已经超过十三四岁的少年,珠算水平也总是令同龄人望尘莫及,伴随年纪的增长,诗词、兵法等运用自如,属於典型的早慧,即神童。
至於数十年来无人觊觎龙茗国领土的原因,各国之间流传着这样一句犹如诅咒般的箴言,攻龙茗国,必自亡。
对此,陌奕宗表示不屑一顾,话说狐影一族被传得神乎其神,也不就那麽回事吗,想必龙茗国为了躲避战事,巧妙地给自己国家蒙上一层诡异的面纱吧。
还有那名茶商的话,陌奕宗必须持有怀疑态度。论谁不替自家皇帝吹嘘,多半是夸大其词,何况再聪明也不过是个小女子,若是刀枪剑戟拚起来,龙走月搞不好得猫儿在墙角哭鼻子。
日上三竿,伴随一个个落地的轿辇,妃嫔们从中走出来,各个打扮得花枝招展,齐聚首於天牢的高墙之外。
给囚犯赐福是小,逮到圣上一顿抛媚眼儿才是大。今日也是谄媚拉关系的好时机,品阶低的御妻难得见到二品以上的妃子,这不,有的拍皇妃马屁,有的找贵妃东拉西扯,叽叽喳喳好不热闹。
龙走月与小扇子倚在墙角,观察并回忆天牢的构造,由此方便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到钰国皇帝。
所幸她在天牢待过两日,记得王德才曾在无意间提及,自己与钰国皇室关押在同一区域。当初离开牢房时,她的一双眼睛就没闲着,在并未发现钰国人马之後,有十余间全封闭的监牢引起她的注意。
「小扇子,你去打探一下,问问有哪些地方禁止入内。」
小扇子将自行带来的提篮盒放在墙角,转身去查。
「哟,这不是花婕妤吗。」岚皇妃率领一群溜须拍马的御妻,气焰嚣张地逼近龙走月。她随手指了下天牢,讪笑道:「本宫记得妹妹曾以纵火之罪关押於此,莫非今日特意赶来故地重游?」说罢,惹来一片哄堂大笑。
龙走月正在思考如何与钰国皇帝见面的环节,真没闲工夫搭理她。
岚皇妃见她不吱声,感觉好没意思,於是耸恿小跟班们一块挤兑她。御妻们岂能放过表忠心的机会,什麽身分卑微、什麽宵小之辈、什麽缺乏教养,总之拐弯抹角地猛损,龙走月的头都快被她们吵炸了。
「诸位都说对了,我就是心眼儿如针别儿,最喜欢给人穿小鞋儿,加之记性特别好,你们就不怕我在圣上面前添油加醋吗。」
此话一出,嘲笑声戛然而止。
龙走月烦躁地扬下手轰赶,哪凉快去哪待着去。
御妻惧怕,岚皇妃可不怕,何况那麽多双眼睛看着她呢,岂能示弱,「不过是个小小的婕妤,也敢在本宫面前口出狂言。就凭你这低贱的身分,当宫女都是抬举你,还好意思腆着脸住在原皇后宫。本宫只是不屑理你罢了,否则请我爹爹随便参上一本,你就得夹着尾巴滚去真正的冷宫!不知进退的贱婢,给你脸怎麽就学不会兜着。」
「您後台硬、您嚣张,您放个屁都是香的,您说您那麽大一个皇妃总跟我这等小角色过不去做甚,怕我仗着床上工夫当上皇后怎麽的吗。」
听罢,众人有一片唏嘘譁然,好不知羞啊!
岚皇妃真没见过脸皮这麽厚的贱婢,「本宫就与你赌一卦,倘若你有本事爬上皇后之位,本宫立即搬回丞相府,永不回宫!哼,咱们走,跟这等粗俗之人多聊一句都是自贬身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