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中元时节，初见姜俣
阴历七月十五，是阳间的中元节，也是地府最隆重的节日——鬼节。这一天街上格外热闹，为了能在这一天顺利约到学堂的女先生，小石又被马面叔叔拉出去了。虽然来的不算晚，但是前面依然排起了长队，女先生的侍女小年姑姑一个个叫着号：“12号先生邀请失败。13号先生请，哎，等等，下一位——孟小石。”就这样，马面叔叔抱着小石成功的插了队，身后一片哀怨：“这不公平，凭什么马面抱小石来走后门。”“对啊对啊，早知道我也找小石帮忙了。”“该巡街的时候不巡街，我们要去找阎王投诉。”...
“好啦好啦，都散啦，我家小姐等的就是小石。你们呀，等明年吧。”小年姑姑进了屋子里端来了点心茶水：“先生早就等着你呢，来来来，先吃些点心。”
“哎，谢谢小年姑姑。”
对面端庄坐着的美人自然就是教琴艺的女先生，名叫苏萧萧，小石叫她萧萧姑姑。据说萧萧姑姑在人间时便是京城四大美女之首，只不过正逢豆蔻年华的她却在游玩时不小心被60多岁的昏庸王爷看上，要纳为小妾。哪个女人没有英雄美人的梦，正值青春的妙龄少女又怎愿嫁给那样的老头。于是在出嫁的前一天晚上，苏萧萧在自己的屋里烧炭自杀了。到地府做了个自在逍遥的美人。萧萧姑姑本人只坐在那就是一幅画，眉间是道不尽的哀婉，眼里是诉不尽的芳华，一张樱桃小口是初春待放的桃花，一鼙一笑都不是凡人所能承受的惊艳。她在地府的仰慕者众多，而马面叔叔就是仰慕者之一。此刻的他坐在桌前，活像是摇尾乞食的哈巴狗。
“小石最近又长高了一些呢。”萧萧姑姑笑了笑，怎么看都是赏心悦目的。
“恩恩。孟婆婆也说我长高了。我今天刚掉了一颗牙，孟婆婆说我如果牙掉了就交给她，她帮我扔到房顶上，我就可以长的更高了。她还教我缝了小布包，用来装牙。你看，我还绣了我的头像呢。”小石将自己缝的小布包递给萧萧姑姑看。而萧萧姑姑则看着小石绣的”自己的头像“，嘴角明显抽了抽：“呵呵，果然，果然是，地府的风格呢。”刚聊了一会，马面叔叔便在桌底下拽了拽小石的袖子，小石立马心领神会：“啊，对了，萧萧姑姑，马面叔叔想约你逛街——”“嘶——”小石听到了马面叔叔吸气的声音，突然反应过来：“啊，我忘记了，马面叔叔让我不要说是他想约你来着。”感觉到马面叔叔散发出强大的寒气，小石立马换了一个更加灿烂的笑容：“萧萧姑姑，我们去逛街吧。”
自从刚刚小石说漏嘴之后，马面叔叔就不怎么跟她说话了，一个眼神抛过来都是小石承受不了的哀怨。小石一步步往边上凑，然后看到了她喜爱的白云糕，刚出锅的白云糕冒着热腾腾的蒸汽，对她做着无声的邀请。等小石从诱惑中挣脱出来时，发现了一件重要的事情——马面叔叔他们不见了。地府虽然不小，但是各家各户的人小石几乎都认识，就算和他们走失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但是她的直觉告诉自己，马面叔叔一定是故意不叫她的。小石一边和周围人打着招呼，一路闲逛，人烟渐渐稀少，眼前却立着一座华丽的高楼，马面叔叔说过，这是地府唯一的当铺，是个外表华丽内里却危险的地方。真的是危险的地方吗？马面叔叔的话不是不可信，但是却总是带有自己的观点进去。而且，不知为什么，小石总想进去看看。也在不知不觉中，就走了进去。
两旁的架子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物品，有修仙的初级手册，有精怪的内丹，有瓶瓶罐罐的毒或药，甚至有各种的魂魄......柜台后坐着一位白发白髯的老人，低头算着帐，一走近一股浓浓的人参味扑面而来。小石扒住柜台的边缘，看着他呵呵笑了笑：“老爷爷，你是人参变的吧。”那老人却像是被惊着了一般：“哎呦呦，吓死我了。你这孩子，走路都不带声的吗！。”情绪一激动便散发出了更浓郁的人参味，让人神清气爽。谁说这儿危险来着，明明就是补身体的好地方吗。
“你要当什么？”他打量了一下小石。
”我没有什么要当的，就是进来看看。“话音刚落，身后的大门便一下子被阖上了。那老人用恶狠狠的语气说：”笑话！来我了无当铺的还从来没有敢不当东西的。今天，要想离开这里，不留下什么怕是不行了。“
”啊？那要当什么啊，我没东西可当啊。“
”留下魂魄或是躯壳，你自己选。怕别人说我欺负孩子，便不要你全部，留下一部分，我用来警示后人也好。“
”可是，我真的没有——哎，对了，是不是只要是身体的一部分就行？“
”嗯——是。“
”我今天刚刚掉了一颗牙。“
”......“
“在这里，在这里。“小石急忙从怀中掏出心爱的小布袋，递给那老人参精，怕他反悔。
老人参精低头嫌弃的看了看小布袋，说：”这上面绣的是什么？第十八层地域的恶鬼？“
”是我的头像啊。你看，这是我的眼睛，这是鼻子，这是嘴巴......”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老人参精似乎被自己的口水呛的不清：”咳，就算是这样，咳咳，那我也不能——“
”收下了。”一道低沉的嗓音传来，声音不大但是却好像传的很远。
”......“老人参精睁大了小绿豆似的眼睛，转向通往二层的楼梯方向，行了个礼，声音激动不已：“少爷，您怎么，您怎么亲自下来了。”
木楼梯上，一个身穿黑色长服的年轻男子缓缓走了下来，腰间一根绣满暗红花纹的腰带上挂着一枚上好的墨玉佩，除此之外，身上再没有其他配饰。再往上就是那张很难找出词语来形容的面孔。不像地府其他人面色苍白，他的皮肤是带有一些麦色的，而五官无一不是巧夺天工的作品。侧脸是峻峭的锦绣山河，正脸是满天的浩瀚星辰。不小心对上了双目，那眼里似乎藏着千年万年的传说故事，看不清，猜不透。一瞬而逝的暗红色更是增添了炽热的温度，那故事便花开荼靡，融了几世的苍凉和悲壮。恍惚间，小石感觉自己的记忆受到了侵入，急忙凝神定气，清醒了过来。这男人，竟可以催眠和读人的思想。果然是个危险的角色。看到小石清醒过来，那男人似乎微微勾了勾嘴角。看不到他是怎么走的，总之就这么移到了小石面前：“这颗牙，我收了。”
“哦。那我可以走了吗，现在——”在气场强大的人面前，弱小的人有着先天的敏锐，在那一刻，小石想离开那个地方。
“急什么？这牙，我收了，这布袋——，我一并收了。那么，你要什么？”
“我什么都不要，我现在只想回家。”为了表达要自己的想法，小石鼓起勇气，迎上了他的目光。他眼睛微微眯了眯：“在我了无当铺，绝对没有只进不出的道理。既然是公平交易，这玉牌给我老老实实戴着，别被他人看到，否则——”他摘下自己颈上的玉牌，边威胁边戴到了小石脖子上，微微皱了皱眉头，眼里有一抹什么情绪，小石看不懂。但是旁边的老人参精好像被定住了一般，瞪大的小眼睛里闪着花花的泪光，嘴巴抖了半天也没见说出句话来。一切都是如此的诡异......
刚好，正好，幸好此时外面响起了叩门声：“莫掌柜，莫掌柜，小石在你这里吗，她还小，不懂事，有什么冲撞的地方您可千万别跟她计较，有损失什么的，到时候阎王会来跟你解释的。莫掌柜，您开开门呐。“
“你叫小石？”
“嗯，我叫孟小石。孟婆是我婆婆。”
“很好，小石头。记住，我叫姜俣”
“我不叫——好吧，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只是，马面叔叔来接我了，我能不能先走啊？”小心翼翼的询问着。
“老莫，给她开门。”那男人示意了一下老人参精。
“哎，好。小石啊，来来来，爷爷给你开门。”前后态度的转变让小石一时不能理解，但是现在走为上策，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
马面叔叔见小石出来，拉着她急忙就走，还边道谢：“谢谢莫掌柜啊，谢谢您老了。下次有机会再登门拜谢啊。”
老人参精看了小石一眼，突然眼睛一亮一般：“小石啊，常来玩啊。不当东西也可以的。”马面叔叔听了之后拉着小石走的更快了。一直走了很远，马面叔叔才停下来，把小石全身都扫视了一遍：“那老头有没有欺负你？”
“没有——吧。”
“那你当了什么，没当东西他怎么会放你出来？我差点都去找阎王来了。”
“唉！”小石深深叹了口气，好像一下子就长大了好几岁：“我把牙给当了，孟婆婆说牙要扔到屋顶才能长高，我以后怕是长不高了。”生平第一次，小石觉得心累，并对自己的未来产生深深的担忧。
“......”
小石去了当铺的事，马面叔叔自然原原本本告诉了孟婆婆，回到家，孟婆婆就急忙将她拉到面前：“你这孩子，怎么那么不听话，跟你说了多少次，不要去那当铺，不要去，你还是去了。还好没事，不然有你哭的。”
“孟婆婆，我以后长不高了怎么办？”
孟婆婆噗嗤一下子笑了出来：”没事，不就一颗牙吗，以后掉的时候我再帮你扔就是了。“
了无当铺......
”少爷，我看到了，那丫头颈后的朱砂痣，跟少爷您的一模一样。等了那么多年了，度您的人终于出现了。只不过，真是没想到，她，才那么小——“
而此时，姜俣略显纠结的看着布袋上的“驱魔头像”，又默默看向远方：“是啊，还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