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他还真记下了,新婚之夜与她约好,此生为君绾发,半分不负相思。曾经风流满天下的萧琅啊,肯将心这样给她,她怎麽不欢喜?
萧夫人看着,没说什麽,拿起筷子开始用膳。
惊鸿坐回夫君身边,也开始安静地进食。萧琅偷偷看了她好几眼,嘴里的粥很香,他这妻子娶得很好。
在惊鸿还很小的时候,萧家与凌家是邻居,两人经常在一起玩耍,说是青梅竹马也不为过。惊鸿容颜不如其名,没有那麽倾国倾城,反倒是像一汪平静的湖,让人看着觉得很舒服。萧琅的心是野着的,十八岁就开始流连烟花之地,惊鸿对他的心意他一直都知道,只是不曾放在心上,直到後来玩得累了,念起她的好来,才终於娶了她。
如今看来,惊鸿琴棋书画皆通,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当真是贤妻,他没有娶错人。
能同惊鸿就这麽过一生,萧琅是愿意的,只是若只同她这麽过一生,怕还是少了些味道。
「少爷,秦公子在府外头等着您,说是今日无事,同您约好了踏春。」下人进来通报。
萧琅咽下嘴里的最後一口粥,放下筷子道:「你让他稍等片刻,我立刻出去。」
「是。」下人退下去了。
惊鸿侧头看着萧琅问:「夫君今日午膳还回来用吗?」
萧琅想了想,摇头道:「跟秦路他们一起,定然是一整天不得归家,午膳晚膳都不用做我的。」
惊鸿有些失望,但还是点了头,看着萧夫人也放下筷子,便让丫鬟们将桌子收了。
「你这才安分一个月,又要出去?」萧夫人有些不满,看着儿子道:「好不容易有闲暇,你就不知道多陪陪惊鸿吗?」
这是萧夫人头一次为她说话,惊鸿有些受宠若惊,连忙扶着萧夫人站起来,低声道:「夫君平日里劳累,今日想出去放松,也没有什麽不应该的。母亲,不如下午媳妇替您约刘家、方家的夫人过来,陪您说会儿话。」自个儿同各家夫人关系交好,里里外外都博了贤名,虽然心里也不高兴萧琅和那些酒肉朋友出去,可是明知道拦不住,那还不如大度些。
萧琅笑着道:「娘您不要生气,晚上我会早些回来陪惊鸿的。」说完,又怕损友等久了有话,连忙出了门去。
「你啊,懂事是好事,就是太懂事了。」看着儿子的影子消失在门外,萧夫人瞪着惊鸿道:「这麽忍让,怎麽管得住夫君?到时候让外头的狐媚子勾了去,我看你怎麽哭!」
惊鸿笑着柔声道:「夫君待我很好,母亲不用担心。」
这麽多年盼着的姻缘,她怕束缚了萧琅让他不舒服,更怕他会厌恶自己,所以选择听他从他,只希望萧琅不会负她。至於狐媚子吗?来一只杀一只,一刀割喉慢慢放血,她是看起来柔弱又不是软弱,真有人敢动她的东西,绝不能让人全身而退。
不过,同她许了生死相随的萧琅,又怎麽会负她呢?惊鸿低低一笑,暗骂自己多心,扶着萧夫人进了内室。
快到午时的时候请的大夫来了,是京城里声名远播的德生堂大夫,据说医术了得。
惊鸿伸出手腕让他把脉,萧夫人坐在一旁看着。
「怎麽样?」看大夫收回了手,萧夫人迫不及待地问。
那大夫和善一笑,道:「听说新婚刚一月,子嗣一事还急不得,夫人莫要太急切。」
这话听来,就是没有了。惊鸿垂了眼眸,心里的失望铺天盖地。
萧夫人的脸色更是瞬间就沉了下去,起身说要亲自送大夫出去。
是她们太心急了吗?惊鸿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她很想为萧琅生个孩子,这样的话萧琅应该会高兴。
「大夫,你跟老身说实话,这媳妇儿好怀吗?」萧夫人望了一眼身後,见惊鸿没有跟出来,低声问道。
大夫背着药箱,叹了口气道:「少夫人体寒,加上似乎太过操劳,想要这麽快怀上的确是不太可能,但也不是怀不上的,这事情当真得看缘分。」
萧夫人脸色更是难看,路都要走不动了,挥手唤来管家,将大夫送出去,自己扭身带着丫鬟回了西院。
惊鸿沉默了一会儿也就想开了,自己还年轻,她可以慢慢等上天的眷顾,不急在这一时。
说好要替萧夫人约人过来唠嗑,惊鸿带着剪画又去了西院,想问问萧夫人的意思,欲请谁好。
「夫人累了,今天下午就歇了吧。」萧夫人身边的大丫鬟冬雪挡在惊鸿面前,转达了这麽一句话。
惊鸿淡淡的看她一眼,这冬雪从自个儿嫁进来开始就一直没啥好脸色,剪画打听过回来,说是她心仪少爷许久,只是姿色普通,未曾入得了萧琅的眼,对惊鸿这样容貌算不得多倾国倾城、又只是个小官的女儿能成为萧家少夫人,十分的不服。
想起诊脉的事,惊鸿抿抿唇,不发一言地回东院去了。
萧琅晚上依旧回来得晚,不过今天惊鸿还没睡,坐在桌子边发呆。
「等很久了吗?」从身後轻轻将人抱住,萧琅凑在妻子耳边,轻声问。
惊鸿被吓了一跳,手里正在绣的鸳鸯帕子都掉了,回头一看是他,有些嗔怪地道:「你也不出个声……」
话没说完,就闻见他身上浓厚的脂粉和酒味。惊鸿一愣,心像是被什麽东西扎了一下,迅速地垂下眸子,「你去哪里了?」
这样的味道她很久没闻到了,她本以为再也不会闻到。
萧琅松开她,退後几步低头看了看自己,无奈地叹了口气,「你莫要生气,今日我不知道秦路说踏春会是去春红楼。你也知道他是秦尚书家的公子,不好拂了他们颜面。不过我只陪他们喝了酒,其余的什麽也没做。惊鸿,相信我。」
他的声音很有磁性,很动听,说起话来也常常让人不由自主地相信。惊鸿站起来,拉他到屏风後面,替他拿帕子擦了擦身上,又为他更了衣,这才缓和了神色,「我信你。」
这麽多年的感情,又才新婚,怎麽能不信呢?再说,就算不信,对她又有什麽好处?
萧琅笑了,打横将人抱起,扯开床帐就往床上滚。
「别……」惊鸿拦住他求欢的动作,鼻息间萦绕着淡淡的陌生胭脂味儿,让她觉得心里很堵,「今天就算了吧,你太累了,又喝了酒,明日起来我给你熬汤喝。」
萧琅微微皱眉,「你拒绝我?」
「不是。」惊鸿摇摇头,「你是我夫君,要什麽我都会给,只是我怕你难受,还是好生歇息一晚上吧。」
萧琅沉默了一会儿,转身面对床榻里睡了。
惊鸿起身去将灯熄了,才又回到床上,拥着被子闭上眼。
一夜无话。
第二天萧琅要上早朝,惊鸿几乎是没睡着就睁开了眼,熬了汤让萧琅喝两口再去上朝。
「午膳我去秦家用,不用等我。」萧琅看着面前垂着眸子替他更衣的妻子,心里还是不太痛快,穿上朝服就走了出去。
惊鸿呆愣地看着他的背影,有些无奈。做错事的又不是她,怎麽他反而生气了?
送完萧琅上朝,便又令丫鬟端着早膳跟她去了西院伺候萧夫人起身。萧夫人脸色也不太好,用完膳就又回内室休息了,一句话也没跟她说。惊鸿拿着碗筷有些茫然,呆呆站了好一会儿。
一夜之间,她所渴望的平静生活就碎了,丈夫跟她赌气,婆婆不知为何看起来好像也不满意她,辛辛苦苦经营一个月,怎麽还是出了问题。
可是,到底是出了什麽问题?
萧琅下了朝,在轿子里就将官服脱了,有些笨拙地换上常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