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第十六章

这句话,是如此赤裸而坦白。

再没有人比阿丝蓝和澪更清楚蝶舞为了得到那人的宠爱,付出了什么。

澪直勾勾的看着她,「我警告过你了,我给过你另一个选择。」

「我知道。」蝶舞苦涩的轻声道:「但……」

「但是什么,但是你爱他?他知道吗?有记在心里吗?」澪冷酷的责问着,「举目四方,你和他还有哪里没打过?你还要替他打多少仗?替他杀多少人?替他受多少伤?」

蝶舞为自己辩解着,「我只是做我该做的事,我们需要那些盐泉——」

「需要霸占来,好让他能控制盐商,赚更多的钱,用来攻打更多的地方吗?」

「他只是希望我们能变得更强盛。」蝶舞闭上眼,为他说话。

「然后呢?」澪冷冷的看着她,「等到够强盛的那一天,他终会懂得爱你吗——」

「够了!」

阿丝蓝听不下去,即使这么做,已经是逾越犯上,她还是出言喝止了澪,看着她,柔声道:「够了,别再说了。」

澪瞪着她,紧抿着唇,生气的转过身。

「我很抱歉……」

蝶舞的道歉,淡淡的回荡在屋子里,澪听见了,却没有回头。

看着好友的背影,蝶舞几乎要掉下泪来,却只能转身下楼离开。

虽然知道在这时说什么都不对,阿丝蓝看着负气面对窗外的澪,还是道:「发起战争的不是蝶舞,今天早上,耍你的也不是她,你把气出在她身上,对她很不公平,也很残忍。」

站在窗边的女人,和刚刚下楼去的那位,都同样美丽而高傲。

阿丝蓝轻叹了口气,「你别气了,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你再怪她也没用,不是吗?」

澪没有回答,她也没再多说,只是转过身,安静的退出房间,下楼追了下去,她在一楼的大厅追上了蝶舞,不忍的出声叫唤她。

「王后。」

闻声,蝶舞在一楼的厅里回首。

「澪不是那个意思。」阿丝蓝握着她的手说。

看着善良忧心的阿丝蓝,她不禁在心底苦笑。

以前,阿丝蓝在私底下也是直接唤她蝶舞的,说阿丝蓝是侍女,她更像她们的姊姊。曾几何时,阿丝蓝却也和她讲起了规矩和辈分?

「我知道。」蝶舞哀伤的看着她,强言欢笑的说:「她生气是应该的,如果是我,遇到这种事,也会发火的。」

「你别记在心里就好。」阿丝蓝瞧着貌美如花的女人,蝶舞扬起了嘴角,却显得勉强且僵硬,她怀疑蝶舞还记得该如何真正的欢笑。

像是知道她看出她的勉强,蝶舞瞥开了视线,转移话题,「对了,巴狼呢?今日大典,工坊也休息吧?」

「嗯,他应该到家了。」她点头,好奇的问:「有什么事吗?」

「我得亲自去和他道歉。」

阿丝蓝一愣,突然领悟,「今天早上,你是真的不知道,王上决定要宣布这件事,对不对?」

蝶舞垂下视线,「那已经不是重点了。」

的确,那已经不是重点了。

「你……」阿丝蓝张嘴,想再说些什么,却什么也无法再说。

蝶舞淡淡的笑了,带着些许的忧伤和哀愁,转身走出了白塔。

她很担心巴狼。

春祭大典结束后,阿丝蓝曾试着溜到台前找他,但他早就走了。

典礼后,有太多东西要收拾,太多的事要做,偏偏澪和蝶舞还在白塔上起了争执,没人敢上楼送茶,姆拉只得找她去。

白塔里,要做的事堆积如山,所以阿丝蓝只能强忍心中的担忧,把手边的事先处理完。

等她忙完,准备回家时,天色早已昏黄。

她早上出门前,替他煮了午饭,他只需要把东西放到鼎甑上蒸热就好。

生火对他来说易如反掌,她只担心他会把饭食蒸过头,或干脆懒得加热,就这样冷冰冰的吃了。

今天在大典上,他看起来不太好。

巴狼是铸铜工坊里的大师傅,王上没有事先告知他,就公然对外征求铸造兵器,那几乎和当着所有人的面羞辱他没两样。

向晚的天色,有着七彩的霞光。

一路上,她可以看见、听见人们仍因王上的宣告而兴奋的高谈阔论。

那让她更加担心,不禁加快了脚步。

怎知,当她回到家时,却不见他的踪影。

厨房里盛饭的陶盂是空的,装菜的盘也是空的,他吃了饭菜,空掉的器皿让她心安了些,却仍是有些忧心。

他应该在家的,他是个很恋家的人,平常没事,都会待在家里。

正当她想转身出门去找他时,就听到后院传来砍柴的声音。

她打开后门,果然看见他在后院。

他裸着上半身,高高的举起斧头,砍着柴火。

看见她,他没有停下动作,只是继续砍柴。

他身上的汗水,如小河一般流淌着,身边堆着两大堆几乎有半个人高,已经砍好的柴火,她怀疑他已经重复同样简单的工作好一阵子了。

她并不缺柴薪,他应该晓得,她猜他只是需要把气出在那些木头上。

「蝶舞说要来找你,你有遇着她吗?」

他点头。

阿丝蓝看着他,「她事先并不是真的知情,如果她知道,我相信她一定会要王上先和你商量的。」

「我知道。」他劈砍完最后一根木柴,霍地把斧头砍插在地上,然后看着她,缓声道:「她来请我铸剑。」

阿丝蓝一愣,巴狼是王国的工匠,虽然他也懂铸造兵器,但制作礼器才是对工匠师傅的技艺最高的赞许,简易的兵器,平常都交由一般工匠来铸造,因为那不需要太高深的工夫,甚至使用制式的陶范,几乎只要会浇铸铜器的工匠都会做,是铸铜最简单的入门。

「除了剑,还有矛、戈、箭镞,所有军队要用的兵器。」他接过她递上来的布巾,擦去脸上的汗水。

「为什么?」她不懂,蝶舞说是来道歉的,为什么特别又和他提起铸造兵器之事?

「我们的兵器和巴国由楚原带来的相比,太过脆弱,使用数次便毁损,两剑直接交击,更是会直接断裂。」他低头瞧着她,坦承道:「所以她希望我能改良军队里的兵器。她说王上的意思是,若成了,那爵位和封地,就是我的。王上并非不信任我的技术,只是他认为有竞争,才能有最好的成果。」

那只是好听话,她知道,他也晓得。

那好武蛮横的王,只是想要最好的刀剑,才不会在乎是谁做出来的。

「你想铸造刀剑?」她说出他心中的想法。

他没有辩驳,只是沉默。

「那是……」她不安的凝望着他,轻声陈述:「杀人的武器啊……」

「它们只是工具,可以伤人,却也能防卫自己。」他说。

她应该要闭上嘴的,他已经想了一下午了。

这是他思考后的决定和答案。

她很清楚,他不可能把这事让给旁人,他得再一次和世人及王上证明,他才是国内最好的工匠。

虽然如此,她还是不希望他用那双温柔的手,去制造杀人的兵器。

「你可以不要做,我们现在过得很好,并不需要爵位和封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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