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第十九章

「巫女被王上召去前线了。」

「前线?」云梦一愣。「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不知?」

「昨天夜里。」姆拉垂首回答,说出她的担忧,但小心的隐去澪的身世。

听完姆拉的忧虑,云梦天真的一笑,指着自己说。

「既然这样,我去吧。」

听到她的提议,阿丝蓝吓了一跳,「可那里是战地军营啊。」

「那又如何?白塔不能无人主事,澪不在,姆拉年纪也大了,除了澪和姆拉,白塔里你的医术又是最好的,若你离开,大家要找谁看病?哥哥既然找澪去为战士祈福,若我一起,不是更能鼓舞军心吗?况且若我在场,哥哥和澪多少会看着我这分薄面,把脾气忍一忍。」

她听了,为之哑然。

公主说得没错,她在的确更能鼓舞军心,也能确保澪的安危。

澪和蝶舞从来不曾和云梦提过外面的是非,若不是情非得已,阿丝蓝知道,姆拉也不想把公主牵连在内;但眼前,似乎只有受大王备加宠爱的云梦,才能顺利的直接找到澪。

公主的话,也比她这个小小的侍女,更加有分量。

她和姆拉都知道,只要云梦在,王上就不可能对澪不利,澪也会因为云梦在,忍住和王上的争执。

云梦温柔的笑着说:「好了,你们俩就别想太多了,我一会儿回去,就让侍卫带我去找哥哥,给他个惊喜。」

「可是……」她忐忑不安的迟疑着。

「你就别再担心了,长那么大,我还没去过那么远的地方呢,正好趁这个机会长长见识。说不定回程时,我还能和澪去其他地方晃晃玩玩呢。」

看着公主温暖且纯真的笑,她的心稍微定了下来。

云梦的笑,一向能安抚人心。

想不到理由反对,阿丝蓝也只能点头同意。

「好吧,但你要答应我,路上一定要小心,别逞能、别乱吃东西,衣服要多带些,还有——」

「我知道。」云梦柔声笑着道:「我都晓得的,我已经十七岁了,你还当我是十岁的娃儿啊。」

阿丝蓝有些尴尬,公主却上前抱住了她,让她更加不好意思。

「放心,我不会有事的。」云梦笑着说。

如果可以,她真想自己去就算了,但事情似乎总超脱她的掌控。

阿丝蓝轻拥着那几乎也算是从小被她带到大的姑娘,心中一阵伤感,哑声道:「你一定要保重。」

「嗯,我晓得的。」

她点点头,笑得很甜很甜。

阿丝蓝看着云梦,只希望自己没有做错。

【第五章】

她怎么样也没想到,那竟是她最后一次见到云梦。

一度停战的战争开打了,传口信的传令骑兵,每天都带来不同的消息。

我军输了,又打赢了;我军前进了几里,攻陷了一座城池,被敌军袭击……

她试图探问过公主、王后和巫女的消息,但关于她们三人的事,却众说纷纭。

有人说阵前举行过祭典,也有人说祭典不是巫女主持的,是王后。有人说在军营里看过公主,她亲自替人疗伤、治病,彻夜不眠的照顾伤者,却也有人说,那位行神迹的姑娘,不是公主是巫女。

还有人说,王后受伤了,也有人说王后带伤救了大王一命,自己却命在旦夕。

诸如此类的说法到处都是,最后全都成了无法证实的传说。

那些传说振奋了人心,却只是加深了她的担忧。

没有人可以真的和她证实什么,巴狼虽然在一个月后,派了他的学徒阿霁去前线,他去就花了快一个月,回来又花了快一个月,他说他无法见到王后,她领兵出征去了。

「雨下得太大了,路上满是泥泞,到处都是水,有些道路还被水冲坏,我一路上必须换船,再换驴,最后这一段,我是用走的,差点回不来……

他没见到王后,也没见到巫女,同样也没见到公主,他只带回来更多的传言。

她和巴狼提,她想去前线,却只换来他另一次的反对。

「你也听到的,路况很差,前线很乱,阿霁是带着我的铜牌去的,如果他都见不到,你去也一样。」

「我……我很……哈啾!」全身淋得湿透,阿霁打了一个大喷嚏,吸吸鼻子,无辜的看着她说:「我很抱歉,师母。我真的在那里等了快半个月,还到处打探,但只听说了一些关于她们的传言,最后不得已只好先回来了。」

「没关系,我知道你尽力了。」她摇头,扯出微笑,却掩不住心里的忧心,只能看着他,真心的说:「谢谢你。」

阿霁离开后,巴狼开口道:「她们不会有事的,你去了也不能改变什么。」

她很想点头同意,却没有办法。

「你回去工作吧。」她压抑着心里的不安和悲伤,看着他承诺,「我知道分寸,我不会去的。」

他没有再多说,只是转身离开她,回到工坊去。

他不是不把这当一回事,她晓得,他只是和她一样清楚,她对周遭这些巨大的改变,完全无能为力。

仿佛,是在哀叹这座城市失去了巫女的庇荫。

绵绵的细雨,下了足足三个月都没有停。

河水一寸寸的往上蔓延,但城里几乎没有人注意到这件事。

为了爵位与沃地,人们还在忙着铸造兵器,即使雨下不停,他们也不在乎。

燃烧煤炭的火,只能到达一定的温度,温度不够高,便无法将铜矿融化悴炼出铜液;光是靠烧陶的技术,是无法铸铜的,更别提要制造兵器了。

这两个月,失败的人多如过江之鲫,但还是有人前仆后继的投入制造兵器的行列。

相较于那些对铸铜一知半解的半调子,工匠们对这件事的热中,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她每天送饭去工坊,常能见到坊里的工匠们,为了一点小事打了起来,他们的脾气越来越差。

铸造兵器的比赛,也越来越白热化。

工匠们互相监视、竞争着,防朋友像防敌人一样。

从工坊里送去前线给战上的刀剑枪戈,一批又一批,但除了缴交大王要求的兵器数量,工匠们私底下没日没夜的研究,制造出来的失败刀剑却也多得吓人,他们将那些断掉的刀剑,积放在坊里的角落,堆得和山一样高。

等堆到一定的程度,他们才又会将那些失败品,重新烧融成铜液。

身为大师傅的巴狼,情况也没好到哪里去,除了要解决工匠们的纷争,他还要面对他们不满而无声的指责,更要想办法做出更好的刀剑。

一天又一天过去,她只能看着情况继续失控下去。

已经有好久,她没办法好好和他说上几句话。

已经有好久,他没有真心的笑过。

已经有好久,他没正眼看过她。

他的眼里,似乎只剩下火焰。

有时在家里,他看着油灯的灯火,就会发起呆来。

他的双眼时常布满着血丝,为了研究更好的刀剑,他夜半有了新的想法,甚至会从床上爬起来,连夜赶到工坊里,彻夜不眠的重新在铜料中,加入不同的矿石成分来试做刀剑。

刚开始她还会试着起来,想陪着他,帮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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