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沈安庭坐下说道:「你的家事,我们本来不应该插手,但我外甥也是你的儿子吧?你可知你这个妾刚才去外甥房中,险些弄伤了他,还要对晋王妃下手?若我和二弟没有及时赶到,你们平国公府纵容一个妾伤害嫡子嫡孙,伤害亲王妃的事情传出去,恐怕你脸上也无光吧?」
徐孟舟看了若澄一眼,回头问林文怡,「怡儿,可有此事?」
「当然没有。我刚才不过是想抱一抱小公子,这些人就进来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好像我要对小公子不利,这位王妃先要打我呢。」她抱着徐孟舟的手臂说道。
若澄不紧不慢地说道:「我不与你多说,屋中有两位乳母作证,谁是谁非,叫她们过来一问便知,我们也无意与你为难,只是这小公子是平国公府的嫡长孙,出了事情,别说是我们,就是平国公夫妇都不会善了。」
林文怡被若澄唬到,一时有些心虚。她知道平国公夫人每日都要去看小公子,她刚才一时没注意,真要将小公子弄出个好歹来,恐怕她在府中也待不下去了。
於是她的态度软下来,主动向徐孟舟赔礼撒娇。
徐孟舟太了解她的性格,觉得她就算做了什麽,也是无心的,就代为向三个人赔了不是,还下了逐客令。
沈安序和沈安庭当然不肯走,觉得如此太便宜那个妾室了,可这到底是人家府邸,他们赖着不走,传出去也不像话,又怕这样对沈如锦不好,最後还是跟若澄一起从平国公府离开了。
等出了府,沈安序对两人说道:「这宁夏中卫的指挥使掌有八万兵马,我想徐孟舟是看在他的分上,才对这个妾室格外纵容。我看啊,小锦以後的日子不会好过了。」
沈安庭道:「我们两个大男人,也不方便老往平国公府跑。若澄,你以後还是多来看看你姊姊吧。」
若澄点头答应,心中却有几分难受。她日後若是要跟数不清的女人争丈夫,她宁愿不做晋王妃,也不要孩子。
等回到晋王府,她看到台阶前拴着一匹马,愣了一下。
这不是呼和鲁送的马吗?朱翊深之前骑着去战场了……是他回来了?
若澄反应过来,匆匆忙忙地上了台阶,直接向留园跑去。她都能感受到留园与往日的不同了,直接冲进了西次间。
朱翊深正在换衣服,只觉得背後一阵风,还来不及转身,已经被人用力抱住了腰身。
他勾起嘴角,握住她的小手,「我以为你去平国公府没这麽快回来,你姊姊的孩子可爱吗?」
他身上是刚沐浴过後的香胰子的味道,若澄贪婪地闻着,从他离开到现在大半年过去了,她每日都盼着他回来。可他回来了後,千言万语,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朱翊深转过身子,将她抱进怀里,「我都听李怀恩说了,这半年辛苦你了。」
「我只是做了我应该做的事情,谈不上辛苦。你回来之前,怎麽也不告诉我一声?府里什麽准备都没有。用过午膳了吗?」若澄抬头看他,只觉得他更瘦了一些,但棱角更刚毅锋利了,战场果然是个能让男人迅速成长的地方。
「我回来换身衣服,还得进宫一趟,晚上再跟你细说。」朱翊深亲了亲她的额头,放开她。她好像又长高了,只是身上还是没什麽肉,抱起来就像一团骨头,眉眼已经完全脱去稚气,显露了几分成熟的风韵。想一想她很快就要十五岁了,但他陪伴她的时间却很少。
若澄叮嘱道:「那你自己小心一些,我等你回来用晚膳。」
朱翊深点头,向外走去,刚走了两步,又停下来说道:「我带了一只烤全羊回来,交给厨房了。你若肚子饿,可以先吃一些,保证跟你平日吃的不一样。」
塞外的羊肉质丰美,京中可不容易吃到。若澄点头应好,肚子里的馋虫立刻闹了起来。
朱翊深走到府外,萧佑跟上来,小声说道:「王爷,皇上果然一直派了人在军中监视您,他着急将您从开平卫调回来,除了不让您掌握军权,会不会有别的想法?属下觉得还是应该去东宫告诉太子一声。」
若说从前朱翊深不知道端和帝究竟是什麽心态,在他看了父皇留在头盔里的字条之後,一下子就明白了。端和帝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遗诏的存在,生怕父皇留过要他登基的遗诏,因此一直要想方设法除掉他,免除後患。而上次那一道天雷,端和帝以为是天谴,彻底吓破了胆子,或许他的胆子在立假遗诏的时候,已经都用光了。
朱翊深回来的路上,已经想好怎麽应对端和帝,因此对萧佑说道:「我自有对策,不必再把太子卷进来。」
他知道新的太子妃是苏见微,心中也没有特别的感觉。上辈子苏见微嫁给他为妻,本来就是利益交换,这辈子嫁给朱正熙也不过是这样。前世後宫那几个女人已经各有归宿,与他再无瓜葛,他这辈子,只要守着一个女人就好。
端和帝在仁寿宫召见朱翊深,在朱翊深到来以前,他刚换了龙袍,束好头发。
刘德喜对端和帝说:「好久没看到皇上这麽精神了。」
端和帝看了他一眼,刘德喜立刻低头不语。
最近端和帝吃丹药吃得性情大变,喜怒无常,那些道士变着花样地索要太医院珍贵的药材,弄得宫中上下怨声载道。昨日苏皇后和宁妃到仁寿宫又来劝端和帝,却被端和帝怒斥了一番赶走,不仅如此,端和帝还要苏皇后继续为他充盈後宫。
苏皇后不听他所言,他便在宫女里面找女人。
刘德喜看到端和帝眼睛底下的两团青影,也不知是纵慾过度还是服用丹药所致,他近来临御女子,倒是比从前勤快了很多,而且只要处子。她们被临幸过一次之後,有的被赏给那些道士,有些不堪其辱自尽。端和帝怕将事情闹大,惊动言官,索性就将那些女人都软禁在仁寿宫里,大白天的,都能听到凄厉的叫声。
朱翊深进了仁寿宫的前殿,看到宝座上的端和帝,大吃了一惊。不过是大半年不见,端和帝已经与他刚从皇陵回京时大不相同,整个人彷佛陷在一片灰雾之中,连眼神也黯淡无光。
可纵然如此,端和帝也没有消除对他的防备。他一回京,就找他进宫来问话。
朱翊深跪在地上,端和帝说道:「九弟这次在开平卫立了大功,按理来说应当赏,可我听说有几个瓦剌人终日混在你身边,给你出谋划策,此事你如何解释?若是重要军情被他们窃取了,你能担得起这个责任?」
朱翊深早有准备,说道:「瓦剌的王子和公主是前来协助臣弟的,若没有他们的帮忙,鞑靼的可汗也不会更换主将,鞑靼也不会撤兵。他们虽然在军中,但是重要的东西都是臣弟贴身保管,他们接触不到。」
他这番说词在回来的路上早就已经想好了,他可以不用呼和鲁那些人,但瓦剌若不参与这场战事,想必在後方也不会安分,与其打发他们回去,倒不如让他们一道参与,阿古拉知道战况,也不会贸然行动。
他的这些想法都得到朱正熙的同意,但想必是军中的那个探子,将他这边的情况告诉给端和帝知道。
端和帝看着年富力强的朱翊深,面色越发阴沉,他近来沉迷於求长生不老,每每服用丹药之後立刻有回春之感,但只要不服用便精神萎靡,对什麽事都提不起兴趣,他现在别的事都不想管,唯一想要做的,便是除掉朱翊深。
他身为皇帝,想杀个人就这麽难吗?等到朱翊深羽翼再丰,他根本就动不了他。
端和帝眼中杀机乍现,朱翊深能感觉得到,他的手在袖中收紧,他上辈子没有得到的答案,这辈子已经得到了,若他跟端和帝之间,注定是你死我亡的关系,他也不会坐以待毙。
这个时候,刘德喜快步从外面走进来,刻意忽视大殿之内刀光剑影的气氛,在端和帝耳边轻声说了两句话。
「真有此事?」端和帝皱眉问道。
「千真万确,昭妃娘娘在宫里等您呢。据说那位道长很难请到,若是去得晚了,只怕要出宫去了。」刘德喜小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