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袜子》第二节(5)
我把她从身边抱起,像无数个夜晚一样,她困得昏昏欲睡,我把她从房间的各个角落,或者是电视前,或者是沙发上,轻轻抱起,然后走向卧室。
她今天哭得很累,神色疲倦,躺在我的怀里,这让我又一次地如此近距离地看到了她的头发、她的脸、她脸上的绒毛,心中一种异样的感觉顿时而起,说不清是心疼,是怜悯,是温暖,还是柔情,总之,我就想这么一直走下去,直到终老。
我把她慢慢放在床上,给她拉开床单,又为她冲了一杯牛奶,之后坐在她身边,看着她打哈欠,我拍拍她,说,咱们睡觉吧,她点点头,把头歪在枕头上,神色疲惫地睡去。
我出去关上灯,进来把鞋子脱掉,把床灯也顺手关掉,在黑暗中脱掉衣服,钻进被子,摸到她的脸庞,她一下把我紧紧搂住,仿佛生怕我会离她而去,我也紧紧地搂住她,我们就这样拥抱着睡去。
273当天晚上,又是乱七八糟的梦接踵而来。先是一大帮动物在眼前忽地闪过,我被一阵狂风一样刮在它们的后面,又似乎是镜头,一闪即过,紧接着,像是在非洲的野生动物保护区,又像是某个人迹罕至的神秘热带丛林,太阳、沙漠、流水、沼泽、湖泊、树林,林林总总,不一而足。
奇怪的景象不时出现,天空像被巨人举起硕大口径的单管粗火枪打了个巨大的口子,晚霞和余晖便从窟窿里统统全掉了出来,砸在地上,火花乱溅。
不一会儿,动物们从丛林里蜂拥而出,掉了牙的大象,神色亢奋、狂瞪着双眼的犀牛,行动迟缓的野猪,以及咆哮着的大黑猩猩,还有一望无际数不胜数的羚羊群,从悬崖下轰隆隆涌过,飞扬的尘土过后,一切都归于平静。
然而,就在一刹那间,又是一帮动物相继出现,壮烈勇猛的非洲狮子,各种各样的怪鸟,还有仿佛得了颈椎病的长颈鹿,从远方奔来,逐渐从地平线上清晰,仿佛拼了命地从前方往这边的悬崖上冲过来,各种各样的狮子和老虎等巨兽们开始一起往悬崖底下的石山上撞,几只骨碌着眼睛的猴子在叽叽喳喳地为它们指引方向,我则攀坐在悬崖边上的一棵歪脖老松树上,就像曾卓那棵撼人心灵的"悬崖边的树"--"它的弯曲的身体/留下了风的形状/它似乎即将倾跌进深谷里/却又像是要展翅飞翔……"我就坐在那上面,巨大的怪兽们继续向我发起冲击,黄沙漫天,天摇地撼,总之,一切都向着对我不利的情况发展。
终于,看不见的底的悬崖被它们一次次的强烈冲击所震塌,树干开始折断,我和着数不清的叶子和枝条,以及满天的黄沙与泥土一起跌进深谷。
一刹那间,我大汗淋漓地从梦中醒来,慢慢把身子靠在墙上,琢磨了半天这个梦境也不得要领,后来回忆起那棵浓缩了中国一代受难知识分子的形象的树,简直叫我哭笑不得,天才知道为什么会做到那样的一个怪梦。
几次起身想下地转悠一圈,左右看看,也懒得动作,便小心翼翼地把李小京的胳膊轻轻放过,点着一根烟,在床上发了会儿呆,不想继续睡去,又没事可干,想考虑清楚些事情,可又无从想起,现在的时刻真是叫人无可奈何,心烦意乱。
274第二天一早,李小京随着响起来的电话从床上一跃而起,她开始接一些不同内容的电话,从她的口气和语速上看,有的是领导,有的则是同事,内容不一而同,大多都是医院里有关她工作上和值班的一些事儿。
她忽而嘻嘻哈哈,忽而严肃认真,可以看出,李小京在工作的能力上确实是一把好手,不但在同事间人缘颇好,而且在上下级的协调关系中更是显得游刃有余,几轮电话下来,她已经摆平了值班的周期,看样子虽然不是请假,但肯定可以歇上几天。
在我看来,她显然是要与我长时间地再继续待上那么一段时间,不耗出她所希望的问题及答案来决不罢休。
最后,她挂上电话,徐徐地嘘了一口气,呆呆地发了会儿愣,然后转过头来问我:"中午吃什么?
"我耸耸肩,示意无所谓。她想了想,毅然下了决定:"反正也不止一两天,咱们干脆上街去买点菜吧。
"说完,不等我发表意见,她就一把将我从床上拎起来,吩咐我洗漱穿衣,她自己则哼着歌儿对着镜子打扮。
等都收拾完毕之后,我们出门下楼,来到离家不远的菜市场,转了一圈下来,也没能相中李小京预期所要实现"狂买暴存"的目标,只是简单买了几条鱼,几袋熟食和一些菜,又去附近的三友电器行买了一个新款的电磁灶,然后,我抱着电磁灶的箱子,她拎着两袋儿蔬菜,两个人结伴走在人行道上。
如果你当时从那里路过,再远远望去,那就像是一对儿刚刚成家的新婚小两口。
275晚上,我们像真正的夫妻一样共同洗菜,一起做饭,她还颇有兴致地翻了一下菜谱,从里面挑了几个操作简单、耗时较短的菜肴来下手,做出来之后居然味道也极其不错,吃饭的时候两个人还喝了冰箱里剩下的半瓶红酒。
最后,我们一起洗锅,李小京也没再提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儿。等全部完成之后,她坐到沙发上,冲我招招手:"过来,放盘电影儿吧。
"放好之后,我发现我的烟没了,正要下楼去买,她用小手指勾勾我,再一指冰箱。
我过去打开,一直找到最底层的那一个小柜子,才发现里面还有三包555。
我欣喜地拿出来,再转头一看,李小京正盯着电视,头也不回地告诉我:"上次我替你藏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