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第二十二章

猪大骨则是用滚沸的水烫过,然后放进压力锅,加入红白萝卜滚煮成高汤。

陈定始终坐在中岛的高脚椅上,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的每一个举动,良久后,终于开口。

「我昨晚去喝酒了。」他闷闷地道。

她切香菇丝的动作一顿,几秒后又恢复如常,努力云淡风轻地温和道:「等一下要不要我帮你熬个醒酒汤?」

「……好。」他眼睛亮了起来,像是释然,又像是仿佛得到心爱糖果的小男孩。

而且是没有被妈妈(?)责罚,还得到妈妈(?)原谅后被赏了甜蜜棒棒糖的小孩。

温宜转过身去把鱼头和一干佐料拿出来,她浑然不知陈定坐在那儿笑得好开心,眸底掠过一抹深深庆幸仿若逃过一劫的喜悦。

他昨晚心情糟透了,原报复性地想要好好放肆痛快一晚,却在看见那群莺莺燕燕,或娇笑或冷艳地簇拥上来的刹那,那愤慨的怒火忽然像被刺扎了般,全数消散得无影无踪。

眼前全是美人如花,但她们都不是温宜。

他厌烦地挥开了那些美丽名模,通通都赶到其他兄弟那边去,自己抓起一瓶威士忌,到角落自斟自饮了起来。

Riley还跑来关心地问东问西,惹得陈定火气大发,三两下就把他撂倒了,醉趴在一旁吐。

其他兄弟好友见状,哪里还敢上来自寻死路,连美女的手也不敢摸、腰也不敢搂了。

一场兄弟酒趴,能喝成庄严肃穆如临大敌的气氛,实在也是史上仅见的了。

而原本万分惊喜有机会能抱上定先生这镶钻金大腿的美丽名模们,个个沮丧的锻羽而归。

「我……」陈定忽然想起昨晚她精心烹调的菜被自己冷落且至今下落不明,显然是她已经亲眼见到、也亲手收拾了,不禁分外心虚起来,他舔了舔发干的嘴唇,「那个,昨晚……几个兄弟火烧眉毛的叫我去救场,害我连饭都来不及吃就走……不过我昨晚已经报仇了,我把他们全都喝趴了。」

她背脊微微一僵,眨了眨眼睛,无声地轻舒了口气。

原来……是一场误会。

温宜脸颊羞愧地涨红了。

真糟糕,她究竟何时变得这么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还爱钻牛角尖到了一个极致?

真是得改,千万要改啊。

她心口一松,愉悦霎时翩翩然如蝴蝶飞舞起,嘴角止不住轻扬。

温宜未曾察觉这阵子的自己,忽喜忽愁,情绪上下震荡起伏,早已没了她前些日子那股清风徐来也水波不兴的平静从容自在。

……原来有些人与事,从来就不是理智可以控管得住的。

「酒,咳,小酌怡情,大则伤身,还是别过量比较好。」她边把鱼头和些许打成结的葱与两三片姜放进滚水里烫煮,暗暗清了清喉咙,有些不自在地温声低语道,「那,你头会痛吗?要不要先调杯蜂蜜水给你?」

「我想喝你亲手煮的解酒汤。」陈定只觉心窝阵阵发暖,语气里隐隐有一丝撒娇。

她差点把用漏勺捞起来的熟鱼头又扔回锅里去了,耳朵也默默红了……

温宜略作了个深呼吸,才稳住心神,用筷子轻巧地拆解下鱼头里的肉,重起少许油锅,把鱼肉煎了一会儿,然后下一些米酒、盐、鱼汤、两片姜,等汤滚了十来分钟后,再度用漏勺把鱼肉捞起放进大海碗里。

接着把香菇丝、豆腐丝、笋丝、红萝卜丝和丁点榨菜丝放进汤里煮,调了些树薯粉水注入翻搅均匀成羹汤,再打蛋花缓缓滑入羹中,汤勺顺时针画圆几圈。

临起锅前,再撒入红油、麻油、香油,丁点儿花椒粉和胡椒粉,并少许翠绿葱花,一起添进大海碗里满满淹没了鱼肉。

这样,一碗鲜香酸辣热腾腾的解酒汤就完成了。

陈定光闻到香味就腹中馋虫大作,忍不住吞了口口水,眼放狼光。

昨晚空腹喝了那么多烈酒,尽管是铁打的精壮身子,到现在也已饥肠辘辘又宿醉头疼,可是眼见她纤纤素手将大海碗捧到他面前,他拿起汤匙,忽然觉得自己胸口瞬间井喷式地涌现了前所未有的浓浓幸福感。

三十六年来,他玩过疯过,大雪纷飞的时候攀上白朗峰,在酷热七月天潜入峭壁潜水胜地之首的诗巴丹岛海底……

他做过无数笔庞大的金钱商业交易,搞垮过好几间鲨鱼公司,也扶植起好几家他看得顺眼的企业……就有好友打趣过他,曾喝过最贵的酒,睡过最美的女人,炒起过最惊险刺激的股票,且知交遍天下到令人眼红,连XX王储都是他在伦敦的死党之一。

他依然是人们口中那个体力旺盛、龙精虎猛如野生豹子的定先生,但时至今日,他玩透了也玩厌了,最终深深留恋眷念的竟是面前最单单纯纯温暖的一碗粥,一口汤。

正确来说,是由眼前这个安安静静笑容恬淡的女人,亲手为自己做的每一份饭菜粥汤点心。

陈定从没有一刻如此时此际,这么深刻确切地会意领悟到——

自己真的栽了个彻彻底底。

他不自禁回想起今早喝到凌晨四点,满心烦躁恹恹地让张扬开车来接自己,半路却忍不住跑到外公家敲门……

虽然老人家普遍早睡早起,可金老爷子裹着那件穿了六十几年的老旧松垮手织毛衣外套,底下穿着厚棉睡裤下床时,依然睡眼惺忪满脸茫然地看着他。

门里门外,一个爱困一个宿醉,两个外公外孙从没这么神似相像过。

……这画面太美,连来开门的炳叔都忍不住想笑,默默摸着鼻子忍住了,恭敬地将小主子迎进来,贴心地下去吩咐人准备热茶了。

【第十八章】

「外公……」陈定盯着金老爷子身上那件编织穿插着方胜和云头纹、年代久远早已洗得褪色的毛衣外套。

这是外婆亲手为外公织的毛衣之一,方胜和云头纹分别代表着祈福与如意,也是外婆对早年常在海上拼搏的丈夫,那寄予编织中,隐喻在毛线与温暖里最深切的爱与期盼。

——愿君平安,盼君如意,望君归来。

陈定想到几年前过世的慈祥外婆,眼眶不知不觉发热。

此时此刻,他隐隐可以体会到当时痛苦逾恒的外公为何因此大病了一场,几乎后脚就跟着外婆去了。

因为那样最真挚纯净的爱、陪伴与美好,因爱妻的离世,从此再也不复有。

纵横四海,跺一脚全世界也要抖三抖的外公,那时候哭得像个永远失去了家的孩子……

「外公……」他喉头梗塞发热,开口时声音有些沙啼——您每一天都很想外婆吧?

可最后他还是不舍得问出口。

「干嘛一直叫外公也不往下说?」金老爷子惺忪睡眼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关怀和忧心。「怎么啦?谁让我家阿定难受了?别怕,跟外公说,有外公给你撑腰呢……等等,该不会是你爷爷那个脑子灌水泥浆的,不喜欢你看上的小姑娘吧?呃,不对,那个老头子跟我一样心急抱曾孙儿,那句话是怎么说来着?只要是你看上的,哪怕是只哺乳动物,只要生得出孩子的就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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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温粥的暖爱时光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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