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州寂寞烟花(四)(1)
2000年的八月,我敲开西竹的宿舍,那是简易的两房一厅,大厅基本就是个零乱的书柜,每个房间里住着两名老师。我叫着西竹西竹没人应,里面的那个老师在一堆纸屑里指了指床,我掀开被单就看见了西竹的红眼睛,那是西竹的第一次失恋,对象自然是老憨。她说八年的感情都靠不住这世上还有什么靠得住?在和她合住的几天里我竭尽安慰之能事,同时收藏了一切锋利的东西以防万一。此前几天我刚从B的公司辞职回家,心情黯淡,每天对着求职广场寻找着新的伯乐公司。米心这次对我的失业无动于衷,完全没有我想象中的意外,她只是淡淡地说:“你姑爷有外遇了!”我立即瞪大眼睛。想这都是些什么烂事!跟赶趟儿一起来了。那时的姑爷已经和朋友在经济开发区合伙开了一家公司,朋友出大头,他出小部分钱,另占技术股,继续做他的温湿度测量仪。在他准确地测出家里的高温(火爆争吵)和高湿度(米心的眼泪)后,他便开始夜不归宿.米心说外遇时并没有十分悲伤的表情,她一直没有生育,而一个家庭建筑没有孩子支撑本身就是岌岌可危的,这一天的出现可能早在她预料之中。只是外遇的对象让我吃惊,因为这一个月来她就睡在我旁边,也算是个眉清目秀的姑娘。作为姑爷原来的同事和现在的员工,向她暂伸援助之手无可厚非,无数次我望着远处的灯火想着我的明天时,她就在我身边看着琼瑶席绢,韩剧盛行时,她常看得泪洒罗衣。“你姑爷说她没地方住要暂时搬过来时我就感觉到了。”米心冷冷地说。几天后,我收拾行李投奔西竹,因为米心的生活已经乱了套,争吵成了家常便饭。大大小小的碗碟摔了一地,我那时想感情其实就是瓷器,易碎,让人受伤。西竹当然也被碎片扎得很深,我只得采取极端手段,将她推下白云山,以"毒"攻"毒"。从那以后她连过山车都不敢坐了,我这一举措果然效果非凡。事后在分析老憨变节原因之后,我郑重地指出了西竹的不足,我说你翻人家日记看人家QQ查人家伊妹儿偷窥人家短消息外出晚归一点就兴师问罪,这还不让人感觉象做牢。没结婚就成这样,结了还不把人家给绑起来。西竹抽抽鼻子:“我这还不是在乎他!”我说:“反正这种方式不成。”在西竹那呆的时间不算长,应聘进秃顶公司上班后我就搬了,那是下九路一所老民居,古朴的住宅里蕴藏着旧时的繁华。主人是对热情的老夫妻,他们住一楼我住二楼,房子租金还算低廉,且交通便利。走出羊肠一样的小巷就是大街。楼背面则是一条小巷,有各种风味小吃。家伟来广州后我们就经常吊个篮子下去买羊肉串,麻辣烫,萝卜牛腩,还有我们最爱吃的臭豆腐干。从西竹那搬走之前的一周她推开门,神秘兮兮又兴奋地对我说:“米米,你猜谁来了?”那时我懒洋洋地躺在床上准备过快乐周末,手里还翻着一本瑞丽时尚杂志。但我翻了几页便觉无味,只望着窗外郁郁葱葱的榕树发呆,跟北国的梧桐相比起来,它就象是一个娜婀的女人。我想起家伟就有着梧桐一样伟岸的身躯,很长一段时间,他就站在女生宿舍楼下的那棵茂盛的梧桐树下望着我的窗口。当梧桐又增加三个年轮之后,学生时代便宣告结束,大伙一起喝得天翻地覆,烟圈里,我想着同样缥渺的未来,瞥瞥角落,那里满是青春的空瓶子。家伟便倚在空瓶子旁,出神地望着我,那晚过后,我们就要分开,后来在学校的小树林里我们纠缠在一起,似乎都想将对方勒进自己的身体。前途很渺茫,家伟两地分居最终离异的父母似乎预先作了一个实例。后来我们去操场看星星,那个夜晚,烛光在红的绿的蓝的黄的水桶里摇曳,美得象一首首诗,而夜来香缠绕着感怀的旧歌,暖昧氤氩。青春的花开花谢,让我疲惫却不后悔,四季的雨飞雪飞,让我心醉却不堪憔悴,清清的风清请的梦清清的晨晨昏昏,淡淡的云淡淡的泪,淡淡的年年岁岁带着些流浪的喜悦,我就这样一去不回,没有谁暗示年少的我那想家的枯涩滋味,每一片金黄的落霞,我都想去静静依偎,。。。。。西竹让我猜是谁的时候我还没有从回忆里醒过神来,青春的旋律还在我耳际回旋。我懒懒地说了几个名字,然后猜猫猜狗就是猜不出来,西竹说:“再猜,再近一点!”我瞪大眼睛,不敢吐出“家伟”二字。这时付家伟一下从门后跳了出来,脸上带着十二分的兴奋:“真的是我,米米!”他还是一副大男孩的模样,一件白衬衣,一条灰白的牛仔裤,一双旅游鞋,都是大学里我送给他的礼物。只是脸上有了胡茬,男人味更重了。一瞬间我有些晕惑,书一下子掉到床下。毕业分配后我到了武汉他去了宜昌,本以为和大部分校园爱情故事一样会在无奈里划个劳燕纷飞的句号,谁知他却到了广州,没有谁怀疑,他此行不是为了我。许多甜蜜往事蜂拥而至。家伟父母因两地分居离异,父亲住汉阳,母亲就住宜昌葛洲坝附近,九八年洪水时,家伟专程从宜昌赶往武汉,我们趟着水拥在一起。家伟说:“米米,当站在高楼上看着洪峰滚滚而过的时候,我的心里只想到你。”那年暑假回学校后,所有的课本都粘在一起的。因为储藏书本的仓库也被水淹了,家伟用小刀轻轻撕着书本,我在一旁看着,觉得那幅画面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