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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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祖父的病情有古怪】

沈兰池在祖父榻前伺候了两日,心底略有不安。

前世,祖父因此事病倒了。这辈子,沈庭竹一案明明有所转机,可祖父依然一病不起,也不知祖父日後是否会好转?

沈瑞虽然年纪一把,性子却像个小孩似的。他总是嫌药苦,非得要人哄着、骗着才肯喝下去;虽然大夫叫他忌口,少吃辛辣,可他依旧嘴巴馋,私底下叫沈兰池给他弄来全德楼的辣子肉片和烤鸭。他病了五、六日,却已吃了三次烤半鸭,胃口好得完全不像个病人。

沈兰池甚至怀疑,祖父这是同那些小孩一样装病,好趁机放开肚皮大吃一顿。

她心底有惑,便仔仔细细观察起来,这一瞧,果真叫她发现了蛛丝马迹——那大夫每回来给祖父诊脉,都要从祖父这儿拿一小袋钱。

替祖父看病的钱自然是从公中出,祖父又为何要给大夫钱呢?

自此之後,但凡大夫来到安国公府要替沈瑞看病,她便寸步不离地跟着。沈瑞几次要她回避,她都藉故留了下来。

终於有一日,沈瑞耐不住了,对沈兰池道:「兰丫头呀,你别整日在我面前忙活了。那洪月娘因为咱们家的缘故,丢了个好不容易养大的女儿,你去探望探望她,给她留些财物,好叫她安生过下半辈子,如此一来,也算是解了祖父一个心结。」

沈瑞都开口了,沈兰池不得不去办,只得悻悻离开松寿院。

她置办了些礼品银钱,又心血来潮打扮成男装模样,朝着洪月娘家去了。

方到了青石巷子,她便与一顶轿子擦肩而过,那轿子穿过挤挤挨挨的巷口,朝着城北去了。轿上用金漆绘了个富丽堂皇的陆氏族纹,真是好不眼熟。

沈兰池多瞄了一眼这顶轿子,这才抬脚进了洪月娘家。

洪月娘得偿所愿,气色已好了许多。她在家中设了女儿的牌位,又在几案上烧了三炷香,屋子里烟气缭绕。

见沈兰池来了,洪月娘瘦巴巴的脸上露出笑意来,道:「沈二小姐来了!这次可是多谢沈二小姐,要不是沈二小姐帮忙,春喜就死得冤枉了。」想到沈家大房和二房不和的传言,洪月娘叹了口气,又道:「有这样的堂家,沈二小姐也是不容易。」

「是我沈家有愧於你,洪大娘不必言谢。」沈兰池瞥了眼身後丫鬟手中捧着的滋补之物和银钱,道:「小小歉礼,难补前过,还望洪大娘不要嫌弃。还有这儿有些银钱,洪大娘拿去置办些衣物铺面,将来日子会好过些。」

洪月娘愣了一下,摇摇头道:「我倒是不需要这些东西,就在方才,那指点我的贵人已亲自来过了,他说他心有愧疚,定要我收下这些银钱。」说罢,她扯开身後壁橱的门,露出一口大箱来,箱盖一掀开,白花花的银光险些闪瞎沈兰池的眼。

这麽多的银子……莫非是那贵人真的心里愧疚,觉得不该让好端端的人上吊,这才送了银子来以示赔礼?

「那贵人……」沈兰池微愕,「到底是谁?」

「沈二小姐莫要为难我。」洪月娘苦笑道:「大娘答应了要守口如瓶,半字不漏的。京城中的权贵我可是一个都惹不起。」

沈兰池想到方才在门口看到的那顶轿子,心头一紧。她叫丫鬟放下银钱礼物,急匆匆道:「洪大娘,我还有些事儿,得先走了,日後你若有什麽麻烦,来安国公府寻我便是。」说罢,她一撩裙摆,快步离去。

这青石巷子里住满百姓,东家晾衣、西家晒药,满街挤挤挨挨,热闹非凡。沈兰池踏出门,只见到眼前一大串脑袋,吆喝声不绝於耳,又哪儿找得着那顶轿子的影子?

她左看右看,又向街边摊贩一通打听,好不容易才在一家酒馆门前见着了那顶轿子。这时,一名小厮恰好撩起轿帘来,露出轿中人一截锦缎衣摆。

沈兰池二话不说冲了上去,挤开那小厮,把轿帘整片撩了起来。

「兰、兰兰?」

「怎麽是你?」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轿里的陆麒阳与沈兰池的视线对了个正着。

沈兰池松开轿帘,在心底道了声「也对」,陆麒阳也姓陆,他家的轿子当然会有陆氏族纹。

想到洪月娘口中的「贵人」就是他,沈兰池一时无言。

陆麒阳的面容微带了几分疑惑,用打量傻子的目光打量着她,还伸手探向她的额头,调笑道:「兰兰,你莫不是想小爷想傻了,在大街上就这般迫不及待地投怀送抱?」

沈兰池拍开他的手,问道:「你去探望过那洪月娘了?」

陆麒阳愣了愣,道:「洪大娘?她住在这头?我倒是不知道。我不过是和人约了要来这儿吃饭,又恰好从城外回来,因而取道此处。」

沈兰池闻言,在心里微叹了口气。

原来不是他。

「你真是吓死我了。」沈兰池拍了拍胸口,「你知道我刚才在想什麽吗?那洪月娘说背後有贵人指点,要她上吊自尽以引起陛下震怒,我又想到当日你带我去寻洪月娘时,东不去、西不去,不偏不倚直奔朱雀门外,我还以为那位『贵人』就是你,你才能来得恰到时机。」

她心底觉得这似乎也是说得通的,唯一说不通的,便是陆麒阳不像是会无端害人的人,他不会让洪月娘真的自尽。如果真是他干的,恐怕他还留了什麽後手,让人去救下那洪月娘。

耍上这麽一手就能闹大事情,让她父亲不再优柔寡断,毅然决定处置沈庭竹。

陆麒阳听了,无奈地道:「我不过一介纨裤,哪来那麽大的能耐?」说罢,他打量着一身男装的沈兰池,调笑道:「今日怎麽又穿成这副模样?可怜你生得一副好相貌,偏要打扮成不男不女的样子,小心将街上的人都吓跑。」

沈兰池本还想与他仔细说一说那「贵人」的事情,却被他一句话截住了思绪。陆麒阳的挑衅她岂能不理,自然是要还以双倍颜色。

她冷哼一声,道:「你兰姊姊艳冠群芳,穿什麽衣服都一个样儿。」

陆麒阳立即回道:「你省省吧,天亮了,少作大梦。」

「你不信呐?」沈兰池朝街上一瞟,指着路边茶棚里一名文弱书生,「看到那个小书生没?信不信,我自十数到一,他便会上来与我搭话?」说罢,她也不管陆麒阳是什麽反应,朝着茶棚里的书生勾唇一笑。

她虽穿着男装,但曼妙的身材却是遮不住的,且没了平时那些珠饰,更让她显出一番风流美态来。日光一晒,她那玉雪似的肌肤好似在发光,更别提一双秋潭似的眼,足叫旁人纷纷驻足。

那茶棚里的书生愣了愣,陡然面红耳赤,手胡乱地抓着茶盏。

「瞧着没?」沈兰池有些得意地笑道:「我要数数了,你给我听着,十,九,八……」

数到「五」的时候,那穷酸小书生已起身正了正衣襟,一副大气也不敢喘的模样。

「七,六,五……」

数到「三」,小书生顶着张红脸朝她这儿走来。

「二,一……欸?!」

她方数到「一」,腰间便缠上来一双手,将她飞快拖入轿中。

轿帘稳稳垂了下来,将里外分成了两个世界,她坐在陆麒阳的膝上,迎面对上他的眼眸,他的眼底有一分微恼,还有一分拿她无可奈何的宠溺。

「我信了,我信了。」他搂着她,道:「你从十数到一,我这个小书生也想上来与你搭话了。」

街上车马喧闹,一片人声鼎沸。

沈兰池漫步在街上,她的丫鬟安分地跟在後头。

世子爷的手是暖的,怀抱也是暖的。

想到方才轿中的片刻温存,她的脚步还有些轻飘飘的。

上辈子陆麒阳竟能藏得这麽好,让她当真以为他与她不过是青梅竹马之谊,至多不过是小孩过家家似的打打闹闹罢了。她犹记得,定下与陆兆业的婚事那日,陆麒阳还来与她贺过一声喜。也不知道那一声道贺里,藏了多少思绪?

若要她笑着祝心上人与旁人百年好合,她是办不到的,她的心从来狭隘,她只会咬牙切齿地恨,然後耍遍一切能耍的花招,将人再夺回来。

因为心不在焉,她险些撞到某个小贩挂在摊位前的一盏灯笼。那灯笼拿纸糊了个粗糙的蟠桃形状,颜色倒是标致,上头还画着活灵活现的齐天大圣,一根定海神针恰好是灯笼提柄。

「这位公子,要不要买盏灯?下旬有灯会,买一对儿『国色天香』送给娘子,最是应景。」那卖灯的小贩搓搓手,谄笑着凑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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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子是只纸老虎 卷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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