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第三章

沈庭康早就看这群穷亲戚不顺眼,要赶他们出门,但不知为何,肖氏却苦口婆心地将人给留了下来,且肖氏对肖善芳这个远房侄女格外的好,肖善芳的吃穿竟比二房的庶出小姐沈苒还要好。

因为这事儿,沈庭康浑身不自在,连着好几日躲在外头不回家,生怕母亲一时犯傻,要把肖善芳塞给他做妾。

沈桐映要学规矩,自是没空理会这群人,是以他们终日游手好闲。

看到肖家人,沈兰池直觉没有好事,她立即上前几步,想看看肖善芳在耍什麽花头。

小亭中设了书案,上头放了纸笔色墨,沈庭远分膝而坐,面前的画纸上已浅浅描了几枝残荷的茎。

待沈兰池走近了,便听到沈庭远如是道——

「肖姑娘,我们安国公府从无闹灯会的习惯,怕是要令你失望了,且那日我也有应酬,恐怕不能帮忙。」

以沈庭远这样的温吞性子,能够一口气说出这麽乾脆的拒绝之语,那简直是菩萨显灵。

也不知道这肖善芳说了什麽?

陆知宁见了也有些好奇,问道:「我知道那是你兄长沈庭远,可是那女子又是何人?是你堂家的姊妹吗?」

肖善芳闻言抬头,见面前站着两名妙龄女子,站在左边的容色艳丽、顾盼生姿,乃是安国公府鼎鼎有名的沈二小姐;站在右边的一身珠玉华服,眉目傲然,看来也是非富即贵。

前几日肖氏才提点过她,要想长久留在安国公府,只有嫁进来这一个法子。安国公现在有两位少爷,大房的少爷沈庭远才名远扬,又是个性情温和的美男子,更让她动心。

但是肖氏也说了,凭她这样的小家子出身,要嫁作沈庭远当正妻是绝不可能的,还得想些办法才行,第一步呢,就是要沈庭远知道她这个人,不至於以後娶了妻子,连她长什麽样都认不出来。

是以肖善芳特地挑了今日过来,要沈庭远带她去灯会凑凑热闹。只可惜她不是楚京人,不知道楚京的权贵之家是从不闹灯会的。

肖善芳心道:若是能与沈兰池攀上关系,兴许沈庭远就愿意多多结识她。

思绪一转到这儿,肖善芳挤出个笑脸,对沈兰池道:「原来是兰池表妹来了。我刚来京城不久,还不曾见过灯会,这才想要庭远表哥带我去开开眼界。」

沈兰池听了,似笑非笑地问道:「你是谁?」

肖善芳笑容依旧,答道:「兰池表妹不熟我也是自然的,我不久前才来京城呢。我闺名唤作善芳,表妹喊我一声芳姊姊便可以了。」

「哦?哪儿来的姊姊?」沈兰池又问,「我姓沈,我娘姓季,季家的女儿,可不曾有嫁给肖家人的。」

「这……」肖善芳的笑容微僵,道:「我是你二婶沈二夫人那边的亲戚,她是我的姑姑。」

「姑姑?」沈兰池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接着假装不经意地道:「原是京城肖家的女儿。可京城肖家的女儿我都认识,只得三个,肖宝姮、肖宝嫿、肖宝妤,你是哪个?善芳可是小字?」

肖善芳愣住了,笑容讪讪,声音渐低,小声道:「我不是京城肖家人,是淮西那头的,早年与他们分了家,今年才到京城里来……」

陆知宁冷笑一声,道:「二房拐了十八道弯的亲戚也敢说是沈二小姐的表亲?她的表亲里有天家血脉,你可配得上?!」

陆知宁一听这个姿态粗野的乡下小姐也同她一般喊沈兰池「表妹」,心里大为光火。

肖善芳本就是个直性子,被陆知宁用如此居高临下的态度嘲讽,立刻气恼地回道:「不是就不是!我还希罕她这个表妹不成?真不会说话!」

肖善芳来到京城後便一直在肖氏这儿住着,不知道楚京城中遍地权贵,她谁也得罪不起,只道这里和老家一般,能让她快言快语。

见主子被冒犯,陆知宁身後的丫鬟嬷嬷立刻板起了脸,一个接一个地教训起肖善芳来。

「真是好大的胆子,竟敢冲撞江夏郡主!」

「哪儿来的野丫头,竟敢在江夏郡主面前大放厥词!」

沈庭远见状连忙搁下画笔,道:「知宁表妹,我也不认识这肖姑娘是何人,但肖姑娘在此冒犯了郡主,乃是安国公府失察之过,庭远代为赔罪。」

「代赔什麽罪?」沈兰池道:「是谁冲撞了郡主,就要谁自个儿担着,你个书呆子眼巴巴凑上去讨什麽罚?」

被亲妹妹教训了,沈庭远讪讪地噤了声。

肖善芳听到这群仆婢口口声声说着「郡主」,吓得魂飞魄散,二话不说便跪下磕头,行了个拜祖宗的大礼,姿势极是夸张,像是戏文里求饶的丑角。

见状,陆知宁的婢女都忍不住笑出声来。

其中一个嬷嬷道:「郡主不必与这野丫头置气,回头与沈大夫人知会一声,将这野丫头逐出府去也就是了。」

陆知宁自己也险些笑了,她对沈兰池抱怨道:「你们家怎麽什麽人都往府里招?我长这麽大还从没见过这麽蠢的丫头!」说罢,她扯了扯沈兰池的手,道:「我们去别处逛逛吧。」

沈兰池有些无奈。

前世这群肖家人被沈庭康轰出了家门,哪有肖善芳什麽事?要不是在这里碰上了肖善芳,她还以为这辈子也是如此呢。肖氏竟然留下了这群穷亲戚,也不知道是在打什麽坏主意。

反正陆知宁都发话了,估摸着肖善芳今晚就会被轰出去,管他呢!

沈兰池轻柔地应了声「好」,便同陆知宁转身离开了,怎料她们俩才刚走了几步,沈兰池就发现大哥也飞快地追了上来,紧紧地跟在自己身後,连桌上的画卷也来不及收,像是在躲什麽洪水猛兽似的。

走了一段路,沈庭远凑到妹妹耳边,轻声问道:「妹妹,那肖姑娘口中的灯会,好玩吗?」

「你问我做什麽?」沈兰池白他一眼,「娘又不让我去。」

「你瞒不过我。」沈庭远威胁道:「你偷偷摸摸去过好几次了,还是和世子爷一道去的。你若是不老老实实和为兄说话,小心为兄把这事儿告诉娘。」

「哎,你这人……」沈兰池微恼,嘟囔道:「你怎麽忽然想去那灯会了呢?」

沈庭远脚步渐慢,白皙面孔微红,口中嗫嚅道:「没……没什麽,不过是想着,有个人……会喜欢这等热闹的地方罢了。」

江夏王妃和陆知宁在安国公府待了一日,用过晚膳才告辞离去。

江夏王妃前脚刚走,後脚季氏便遣人去了二房,说肖善芳冲撞了江夏郡主,言辞无礼,要肖氏将她和那群吃白食的穷亲戚一道轰出家门。

江夏王妃与陆知宁可是实打实上了皇家族谱的人,又岂是肖善芳能得罪得起的?肖善芳闻言惊得掉了三魂,飞了七魂,当夜便哭哭啼啼地开始收拾行李,只等着明早被踹出楚京。

肖善芳正在收拾行囊时,肖氏来到了她房里,道:「善芳,你若是要留下,也不是没有法子,只不过如今你得罪了江夏郡主,情势紧迫,必须用些手段。」说罢,她又低声仔细与肖善芳说道了几句。

肖善芳一边擦着眼泪,一边懵懂地点头,末了,她破涕为笑,道:「姑姑真是好计谋!」

听得她叫自己姑姑,肖氏心底嫌弃,面上却分毫不显,只是笑道:「你庭远表哥生性温文,乃是表里如一的翩翩君子,日後你嫁了他,自然有享不尽的福气,也能久久陪着姑姑了。」

肖善芳面泛娇羞之色,脑海里已浮现出自己成为沈家少夫人的模样了。

两人各怀迥异心思,面上笑意融融,谁也不知道门外站了个细细瘦瘦的小姑娘。这小姑娘打扮得极不起眼,额前盖着厚厚的浏海,几要遮去大半眼睛,正是沈苒。

她静静地在门前听了一会儿,立刻朝大房去了。

到了馥兰院,沈苒与沈兰池悄悄说了几句,之後像个无事人似的,低垂着脖颈回去了。

沈苒一走,沈兰池就去见了母亲,将沈苒所言仔仔细细地转述一遍。

季氏瞬间拉长了脸,道:「这肖玉珠真是异想天开,想把远房侄女嫁给庭远,还要折腾什麽捉奸在床?!她以为我们大房的下人也一点儿规矩都不懂,随随便便就能把丫鬟放到爷们的床上去?」说罢,她嗤笑一声,尽是轻蔑之意。

季氏所言倒是不假,她的两个陪房俱在後宅浸淫十数年,将这大房管理得妥妥帖帖,无人敢乱了规矩。而二房就大为不同了,丫鬟们简直如那八仙过海似的,用着各路神通去爬主子的床。从前沈庭竹还在时,不知闹过多少拈酸吃醋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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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子是只纸老虎 卷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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