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第六章

要是大哥真的心仪柳如嫣,事情可就麻烦了。别的不说,单说这柳家肯不肯将女儿嫁过来,就已经是一桩惊天动地的无解难题了。

「你你你……你赶紧给我把面具戴上!」沈兰池迅速看了看四周人群,对柳如嫣喝道:「要是让别人撞见你们两人在此幽会,该如何是好?柳三小姐,你还要不要你的名声了?」

柳如嫣细眉微蹙,直白道:「名声?我柳如嫣做事向来敢作敢当,又有什麽不敢认的?瞧上了这个男人就没有反悔的道理,喜欢就是喜欢,讨厌就是讨厌,何必遮遮掩掩?」

她说得振振有词,可怜旁边的沈庭远面庞刷地变为一团红,几乎要滴出血来。他颤着嗓,小声道:「三小姐,勿要多言,勿要多言……」

沈兰池这次是大大地倒抽了一口冷气。

好一个柳三小姐,比她还敢说话。

柳如嫣眼珠子一转,忽而想到了什麽,她伸手紧紧扣住了沈兰池的手臂,冷眼瞧她,逼问道:「你应该不会乱说吧?我倒是不在乎名声,可是这书呆子却是极重名声的。沈兰池,你要是敢出去胡说八道,我不会轻饶你!」

沈兰池懊恼地道:「是柳三小姐傻了,还是我傻了?我为什麽要出去说嘴我亲兄长的事儿?」

「哎……」柳如嫣也反应了过来,有些讪讪地松了手,目光微微闪躲,小声道:「我……是我傻了。」

「这不是柳三小姐吗?」就在此时,一道声音响起。

几人抬起头,便见一名锦衣皂靴的公子哥慢悠悠地晃了过来。

是陆麒阳。

他看到面前这副阵仗,长眉微挑,道:「哟,这是在……幽会呐?」

柳如嫣的脸色迅速变白了。

沈兰池是沈庭远的亲妹妹,必然不会将此事说出去,可是镇南王府的世子爷就说不定了。

「柳三小姐何必如此紧张?」陆麒阳好笑地道:「不过是些男女情爱之事,又有什麽好大惊小怪的?」

闻言,柳如嫣的面色依旧如张白纸似的。

见柳如嫣仍然这般警惕,陆麒阳微叹一声,露出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接着他腾出一只手搂住了沈兰池的腰,将她纳入自己怀中。

他面色如常,唇带笑意,「罢了,谁又没有几个小秘密?既我与兰兰知悉了柳三小姐的秘事,那不妨做个交换,也让柳三小姐知道一下我二人的秘密?」

周遭灯火通明,盈盈生光,雕车香满,鱼龙交错,不远处的人群里,杂艺班子耍着几把宝剑,看客叫好声阵阵如雷,倒是没有人注意到他们这里来。

「如此一来,柳三小姐便不会担心了吧。」陆麒阳极是体贴,笑道:「若我将此事说出去了,柳三小姐大可报复回来。」

「陆麒阳,你这厮……」沈兰池羞恼地抬起头,不满地道:「我不是叫你在那边等我?」说罢,她一把将那般伽罗国的面具往他的脸上用力扣去,一副要闷死他的架势。

虽然语带嗔怒,沈兰池却没有要挣脱陆麒阳的搂抱的打算,陆麒阳也不闪躲,由着她发泄,两人的互动就像对老夫老妻。

柳如嫣的脸色,千变万化。

沈庭远的脸色,更是千变万化。

「等等……妹妹,你怎麽与世子……三小姐……你听我说……妹妹,不是……三小姐……世子……不,不不不,妹妹你和三小姐……不是,是世子你怎麽可以……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

沈庭远语无伦次,头左转右转,不知该先对哪个人说话。

许久後,他重重一抽自己面颊,道:「我这是……我这是在作梦吧?」

沈庭远万万没料到事情竟会变成眼下这副模样。

他与柳如嫣相识於沈瑞的寿宴,後来柳如嫣瞒着母亲备下厚礼,偷偷摸摸向沈庭远道谢,两人从而结识。柳如嫣欣赏他於书画上的造诣才华,他也觉得她性情直率,与众不同,一来一往,自然而然互生情愫。

沈庭远知道柳家与沈家势同水火,便是为了柳如嫣的前程,他也该老老实实与她断了,可偏偏她不愿,还骂他是个懦夫,这才让他大了胆子瞒着家里人与她继续见面。

谁能想到,竟在灯会上被妹妹逮了个正着。

如此也就算了,妹妹竟然和镇南王世子在一块儿,这可比他与柳如嫣的事儿要紧多了。

早前妹妹闹着说心仪世子爷,不要嫁给太子,他还以为她只是说着玩的,如今一看丝毫不假,他如何能不吃惊?

这世子爷平常不显山露水,一副游手好闲的模样,却不动声色地看上了妹妹,真是不敢让人小觑。

祖父早前说陆麒阳并非池中之物,他还以为是祖父年纪大了,看人不准,这才将一个纨裤子弟瞧成了待磨璞玉,可现今他总算明白,祖父倒也没说错,在博取女子欢心这方面,世子爷诚然「非池中之物」。

沈庭远将沈兰池拽到一边,端起了兄长的架子,教训道:「你还不曾定下人家就这样与男子搂搂抱抱,成何体统?虽无人瞧见,可未免也太出格了些。」

沈庭远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沈兰池却只拿眼角瞧他,等他说完了,她才冷冷地嗤道:「哎哟,哥哥还敢来教训我呐?我还以为我俩现在是一条船上的蚂蚱呢!」

闻言,沈庭远立刻紧抿住嘴。他们兄妹俩如今确实是一条船上的蚂蚱,谁都不能翻下去。

但沈庭远也无法让这件事就这样过去,他见从妹妹这儿无处下手,便改瞪向陆麒阳,竭力摆出一副凶狠的表情,只可惜他本就是个文弱书生,再凶也凶不到哪儿去,反而像是急红了脸的小媳妇。

「世子爷,这般行径可算不得磊落君子,兰儿自幼长在深闺,不谙世事,因而行为举止常有些错漏之处,她犯了错,世子爷又怎能将错就错?」

陆麒阳懒洋洋地「哦」了一声,「那又如何?」

沈庭远不满地道:「既然错了,便该改过来。兰儿还小,不懂事,世子爷怎麽能当真了?」

陆麒阳反问道:「你怎麽知道她不懂事?」

沈庭远回道:「这又岂能不知道?」

陆麒阳又道:「我看沈公子就是不知道。」

沈庭远提高了声调,「我知道!」

陆麒阳受不了地瞥他一眼,「唉,你知道什麽?读书人不是有句话,子非鱼安知鱼之乐?我看你连鱼都不如。」

沈庭远太过心急,结巴了,「这、这事……总之,世子爷不能继续错下去。女子还未出嫁便与之来往,於礼不合……」

陆麒阳露出困惑的表情,「沈公子也懂得这个道理啊?可我觉得柳三小姐似乎不大乐意听到你这麽说。」

沈庭远噎了一下,声音顿时小了下去,「我、我,在下知晓,这等行径实在不好,乃是错谬之举……」

陆麒阳道:「错就错了,怎麽样?」

沈庭远吃瘪。

他忘了,和陆麒阳这样的天字第一号纨裤是讲不通道理的。

沈兰池不忍心大哥被奚落成这副模样,开口道:「行了,哥哥也不用想那些有的没的,你早前不是说了,如果我当真喜欢世子爷,你是不会反对的吗?」

「那是……那是……」沈庭远结结巴巴,「为兄以为妹妹是在说玩笑话!」

「谁和你说玩笑话?」沈兰池笑了一声,道:「只准你与柳家小姐幽会,不准我见世子爷,哪有这样的道理?不如咱俩互相行行好,谁也不告诉爹娘,各自生欢,如何?」

沈庭远还能说什麽呢?他自幼口才不佳,说不过这个机灵的妹妹,在妹妹面前,他从来只有吃亏的分。

他叹了口气,有气无力地道:「妹妹都想好了,为兄只能应下了。」

一会儿,沈庭远换了个角度想,陆麒阳毕竟是从小熟悉的人,想来不会亏待了妹妹,兴许过段时日,镇南王府就会请人上门来提亲,这倒也不失为一桩美事。比之那不会疼人的太子殿下,知根知底的镇南王世子也许会对妹妹更好一些。

见沈庭远服输了,陆麒阳扬眉,开心地笑道:「大舅子答应了就好。难得灯会热闹,还是不要耽误时间了,佳人在侧,大舅子怎麽舍得不多陪她一会儿?」

他一口一个「大舅子」,喊得沈庭远面色青青红红,不知所措,想怒又不敢怒,心虚得很。

真是蹬鼻子上脸,得寸进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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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子是只纸老虎 卷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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