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第四十六章

「我心里就暗算着,无防啊,第一计使不通时,再使一计便是,皇上要大开杀戒,他是天子,拥有对每个人的生杀大权,皇上杀你,孟大人救不救?救了就是抗旨,但,倘若遵旨到底,皇上要你杀掉皇子皇孙们,你杀不杀?再有,皇上若最后要你自我了断,你了断不了断?可惜了,这场戏又没法子看,因为料不到的人物跳进未搅局。」细长眼睛再次锁定穆开微,神态一直笑笑的。

「当日在洛玉江上,康王妃自个儿撞上来,机会难得,本也想试着把康王妃你逮来玩玩,未料好不容易炼成心智的一票刺客竟在那江上折损大半,那当真是的一人所为吗?这一点倒真悬在我心头多时,如何也想不通。」

「我身边的能人异士众多,妙计连发,深藏不露,阁下想弄明白,怕还得投胎转世再来试过。」穆开微亦笑笑对应。

柳言过竟赞同地点点头。「是啊,我对你当真好奇得很,觑到后来,实有些不明究理了,所以……你要不随我走?你肯跟我,我许你金山银山、满窟窿的珍宝。那年琼沧被灭国,但渊谷里的国库宝山依然藏得甚好,你想随我去看吗?你来,那整座玩意儿全归你,如何?」

穆开微一瞬间捕捉到阁顶上端传出声响,极度细微,但她很确定是伏在上方的那个人不爽地捏碎什么了。

她费劲持稳呼吸吐纳,努力不让自己抬眼去瞧,但……师兄肯定听到了也猜到了,一道剑眉竟对她带趣地挑了挑,那神态像是在说——

原来那小子也来啦!也对,他怎能会你独自涉险?

只是你家康王爷那么黏你、恋你,听得此言,能忍吗?

忍无可忍也得咬牙忍了!穆开微磨磨牙。康王爷要是这时跃下来,往后都别想她会理他,光是方才她要击破阁顶往底下跳,就跟他纠缠许久。

他硬要跟,但他若要随她一起跃落,非使出轻身功夫不可,这么一动便轻易在众人面前露馅,他肯她还不肯呢!

最后实在是没法子了,她只好凑近拉着他的漂亮耳朵低声道,「皇上有隐棋,柳言过有黑衣刺客,康王妃有康王爷。我有你。」

他康王爷就是她「帝京玉罗刹」最厉害的杀招——穆开微想表明的是这个。

但她想法太过单纯,完全不知她这话落入了康王爷耳中,无端端变成某种他自个儿才能理解的情人间的絮语,让他陶醉不已,终才允她单独一个跳进底下阴诡四起的局势里。

幸得阁顶没再传出动静,没有谁再从上端的大洞跳下来。

穆开微稳住心绪,依旧四两拨千金般对柳言过道,「怕是阁下这辈子已无缘再见那座国库宝山,事到如今,你还以力自己能全身而退吗?莫不是太小看我天朝人?」

「能不能全身而退,就得问问你们天朝皇帝了。」

柳言过才如是说,上身不住晃动的兴昱帝突然间一跳,犹如傀儡忽被扯动,冲着试图再次接近他的皇后以及其它人沉声怒喝——

「退下!全都给朕退开!」

「皇上!是臣妾啊!」、「陛下——」、「陛下醒醒啊!」

兴昱帝不为所动,却扬声大唤。「虎狼卫!」

砰!外头整齐一致的跺地声骤然响起,几百名的禁军侍卫同时应答。「在!」

「欲拦住朕与国师者,格杀勿论。」

「诺!」侍卫们应声之响,几震撼了整座重元阁。

孟云峥抢在此时出招,直接对准几步之遥的柳言过,以他能担起「天下神捕」名号的精湛武艺,不出手便罢,一出手自然一击便中。

但,就在他以虎爪扣住柳言过的喉头时,身后众人响起震天惊呼,连穆开微亦大喊——

「师兄住手!」、「陛下!陛下万万不可啊陛下!」、「天啊天啊——」

孟云峥先是见到柳言过因这一记锁喉痛皱眉头,随即竟现出一抹诡笑,他侧首往后瞥去,惊见兴昱帝不知何时手中多出一把小匕首,直直剜进自己的肩膀,登时大片血迹再次染红帝王的雪白锦袍。

竟是连动关系,柳言过若觉不适,帝王亦要跟着受罪!

孟云峥投鼠忌器,不得不信,只得松开五爪,任柳言过拿兴昱帝当盾牌、当屏障,怡然自得地开门踏出重元阁。

被遗留在重元阁堂上的众人随即哗然,穆开微不由自主往阁顶上端瞄了眼。

「师兄,别跟虎狼卫起冲突,暂时以守势为主,有师兄镇守在此,众人的心绪会稳定些。」道完,穆开微将怀里的金创药和护心丹全掏出来塞给孟云峥。「我家康王爷肯定乖不了多久,我得去帮他善后了,师兄等我,我定会想办法让虎狼卫撤了,再不成,我必带康王爷一起回来救场。」

孟云峥也晓得的,单凭他一人,在数百名听皇帝号令行事的虎狼卫包围下要全身而退并非难事,但若要保住太后和九皇子、众位后妃和老臣们,以及一干宫人宫婢的话,绝不可能将事做得完美周全,所以守势是眼下最好的选择。

守得云开见月明,再不成,真如师妹所说的,等她回来一块儿打出去,也没什么好损失。

他接过金创药和护心丹,颔首表示明白,随即见他家师妹拔地而起,从阁顶上端的大洞直蹿而出,当真是怎么来就怎么去,干净利落。

没将唯一存活下来的皇九子灭个干净,对柳言过而言实是遗憾得很。

然适才在重元阁堂上,尽管他姿态闲适、说话从容,却也知这一次的筹谋遭阻,已到无力回天的地步,幸得手中仍握有皇帝这张天王婢,能助他来个金蝉脱壳,在众人尚困于重元阁内,他想,他老早已逃出宫墙。

只是随身揪着一个半身血污的皇帝实在太招摇,若要出宫,走暗道最合适。

这几个月他从皇帝口中挖到不少关于这座皇城的秘辛,皇宫内廷有几条暗道通往何处,他全知道得清清楚楚。

一切从头再来,无妨。

能活下来才是最最紧要。

如同国破家亡的那一日,天朝和扶黎的士兵攻破琼沧宫廷,烧杀抢夺,他藏身在施肥之用的牲粪池里,恶臭漫过他的眼耳口鼻,他靠着一管空心芦草用嘴小心翼翼的吸气吐息,硬是撑过命中最长最煎熬的一日。

他既然撑过来、活下来,那该死的一个也逃不掉。

他先将兵黎搅个天翻地覆,接下来锁准天朝,如今这局面虽未及他所设的目标,但并非一无所成,他会带走这个帝王慢慢地折磨折磨,直到他痛快了,也许仁慈些一刀斩杀,也许变些花样让谁再也认不出帝王,割其舌、聋其耳、弄瞎双目,然后令帝王恢复心魂意志,再把他丢在某个偏远所在,看曾经高高在上的帝王如何应对。

他想,那肯定好看,精彩可期啊!

但,就在揪着皇帝闪进深宫中的暗道时,柳言过背脊陡凉,待他惊觉尚有第三人在场,且跟随他们进了暗道,欲出手已然不及。

「何人?!」他下意识疾退,不是他舍掉皇帝,而是皇帝已在瞬间落进对方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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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妃带刀入洞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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