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第六章

小安子、小穆子……穆开微心想,这八成是太后她老人家对底下人的一种亲昵称呼。

她选择忽略,娇嫩的脸容仍肃然端着,答道:「回太后,微臣的人与那犯人打了照面,的确是五日前从大理寺监牢越狱的逃犯无误,但犯人太狡诈,拿那位安姑姑当人质,後来让他钻了空逃往宝华寺後山,『六扇门』的众人正在全力追捕。」

「这、这……到底怎麽回事?怎麽可能……怎麽可能……」圆德大师老脸惨白,试着要从榻垫上站起,却怎麽也起不了身。

堂下,身为「宝华寺七观」之一、亦是在场弟子中年纪最长的观止倏地从蒲团上立起,他没有上前搀扶老方丈,而是冲着穆开微驳道:「这不可能!你说的是谎话!你、你瞎编的!」

穆开微不怒反笑,一手按在腰侧的佩刀刀首,侧首斜睨过去。「出家人不打诳语,我不是出家人,不得已说说谎话,想来佛祖应不会太怪罪才是。倒是这位师父,嗯……『宝华寺七观』,阁下的蒲团座位安排在第三位,那应该就是三师父观止了,请问观止师父是如何肯定我瞎编造假?」

上一刻她还说得信誓旦旦,下一瞬就痛快承认说的是假话,在场众人尚不及回神,已听她清朗又道——

「是不是因为观止师父心中十分肯定那名逃犯早被了结性命,连屍身都挖好大坑埋得妥妥贴贴,所以我这谎话在你面前才会这麽快露出破绽?」

「你胡说什麽?!」观止怒斥,面露青筋。

「是胡说吗?」穆开微扬眉冷笑了笑。「昨日深夜,宝华寺後山可不平静啊,有辆三轮推车偷偷摸摸从寺里拉往後山,推车上载着三具屍体,要埋好那三具屍体,着实费了好大功夫不是吗?可惜啊,观止师父以为埋得妥当,却不知『六扇门』连日盯梢,终於盯出你这一朵花儿来了。」

太后等人脸色大变,观止近不惑之年仍保养得宜的脸更是一阵青一阵白。

圆德大师终於颤巍巍地起身,哑着声问:「观止……观真和观戒呢?你大师兄和二师兄为什麽不见了?他们俩一早就不见人影,寺中无人能说个明白,你说,他们去哪儿了?」

观止微眯双目,抿嘴不语。

此刻,堂下同样是「观」字辈的一位年轻师父忽地站起,脆声安抚道:「师父,观钦知道大师兄和二师兄在哪儿,观钦去喊他们过来,我这就去!」

「谁都不许走!」穆开微凛声陡迸。

同一时分,她掌中「飕」一声掷出飞刀暗器,亮晃晃的飞刀就「咄」的一响插在观钦刚踏出的脚尖前。

她注视着堂下「观」字辈的众位,暗暗深吸了口气才道:「圆德大师,昨夜我的人将後山那个大坑挖开,除了大理寺那名逃犯,余下两具屍体正是贵寺的那两位师父。要想将三具大男人的屍体拉进深山里埋了,且不惊动您、不惊动贵寺众僧,大师以为单靠观止师父一位就轻易能办到吗?」

听到这儿,圆德大师双膝又软,再次跌坐,讷讷无法成声。

太后此时也大致弄明白这一切了,威仪上身,怒到一袖重重拍在软垫上。「胆大包天!丧心病狂!这宝华寺都成什麽地儿了?你、你……呃……你们……你们一个个站起身……想干什麽?!」

堂下五位「观」字辈的师父,观止和观钦立定不动,余下的「三观」则慢悠悠地、一个接着一个默然地从蒲团上起身,阴沉着面庞注视今日上山的贵人们,便像是在回应穆开微方才问的——单靠一人无法轻易办到的活儿,若五人齐心协力,自然轻易能为。

讲经堂中静了会儿,观止看向软腿瘫坐的圆德大师,语气无比虔诚。「师父,咱们几个都是为了您,更为这宝华寺的名传千古、恒久盛世。观真和观戒两位师兄不能明白的,他们发现那逃犯,发现更多不该发现的,咱们几个当真不愿动手,但为了将来一切,只能忍痛将他们俩舍了。」

圆德大师老泪盈眶,摇首喃喃。「孽徒……孽徒啊……这都做了什麽……」

即在此际,原先假装要出去找人的观钦忽地从袖中掏出一根火棒,他矮下身,将火棒引线朝地上重重一刷,立时点燃。

「放下!」穆开微眼角余光一瞥,飞刀暗器再发。

岂料观钦唇现诡笑,不闪不避,任那把飞刀削去两指仍高举不放,火棒爆出花火,那道烁光瞬间冲破屋顶,在高高天际上「砰」的一声炸开。

看来是做为联系之用的小火炮,表示宝华寺中还有他们的人。

穆开微拔刀出鞘,剑刀辉芒凌霜迫雪,映照她此刻凛寒的面容,更映出眸底两潭冽渊。

能进到讲经堂近身服侍贵人的宫人和宫女不出十人,此时已慌成一团。

两名宫人边张声嚷嚷边往外冲,还没能把外头的侍卫喊进来,已被七观中行四的观基一脚踢昏,瞧他出腿起落堪称无影,竟是个深藏不露的练家子。

几是同时,讲经堂外掀起骚动,观钦放出的冲天火炮起了效用,寺中同夥正与近百名的皇家侍卫军短兵相接,刀械相交声伴随叫嚣声响,将整座讲经堂完全环绕,宛若敌人从四面八方涌来,令堂中贵人们无一处可逃。

「太后!太后——」、「太后娘娘您别急、别急啊!」、「小璃,李太医给的那蓝瓶子药丸,快啊!」、「在这儿在这儿!」、「快倒出一丸给太后服下!还有紫色草药瓶,快打开!」、「是、是!呜……」

穆开微沉静听着身後那一阵忙乱,目光始终盯着堂下的五观。

她大致能瞧出,眼前年纪最长的观止和最年轻的观钦不似识武之人,但观基与余下两位不是容易对付的,若他们三人联手……她有几分胜算?

忽而,一道微沉却徐和的男子嗓音响起——

「小璃,把草药瓶给本王,让本王亲自来。」

那声音一出,似在瞬间将慌乱抑下,穆开微不禁侧首迅速瞥了一眼。

她瞥见太后正倚在皇孙康王爷的胸前,嗅着宫女开了封後交到康王手中的一瓶草药。太后并未晕厥,但形容虚弱,而康王爷……她居高临下只看到他垂首的脑袋瓜和一大把以白玉珠冠作束、垂荡在肩背上的如缎青丝。

「小穆子……小穆子……」太后边嗅着草药,边让宫女们抚着背心、掐按虎口穴位,她抬眼,幽幽唤出声。

穆开微颔首应道:「且避在微臣身後,莫惊。」

她话音未竟,观基领着行五、行六的两个师弟已然出手,招式奇巧。

她能猜出对方的想法,事已至此,无可挽救,最好的办法便是将皇家两位贵人挟持到手,有太后和康王这两张天王牌护身,摊在明面儿上再来慢慢与朝廷谈判,不信挣不到一条活路。

不过她能拖,他们却拖不得。

她将手中剑刀使得迅捷无比,流转出一道道凌厉辉芒。

对方三人左突右冲,上中下三路联手猛进,她仗着兵器锐不可当、剑招与刀式变化并用,硬是架开铺天盖地般的一轮狠攻。

「刀!」这一边,观止不知从堂中何处取出兵器,也许宝华寺各座佛堂和书阁里都预藏了。他将大刀抛给观基他们三人,与刚紮紧伤口止了血的观钦一人一边搀起圆德大师,後者似惊呆、似绝望,身躯瘫软如泥,几是被拖着往门边带,口中念念有词——

「大逆不道啊……死罪……没有活路……宝华寺完了……什麽都没了……」

「师父,宝华寺没了不打紧,只要活着,有师父的译经和名望作为号召,就能聚人气,就能有咱们自个儿的人,占山为王、据地称霸都能够,哪来什麽罪。」观止低声劝慰,不住地安抚。

穆开微欲分神再去听却是不能了,因观基三僧手握大刀已再次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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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妃带刀入洞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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