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住何处(2)
那么,就开一个家庭式的追悼会吧。
家里人、亲眷、家乡人,再加上我们这几个儿子的朋友。
追悼会的主要内容,是在一架大屏幕上映出爸爸从少年到老年的代表性照片,特别要仔细地映出他藏在抽屉里的那一大叠纸页:大批判简报、申诉书和一张张借条。
这些图像的讲述人,是我的妻子马兰。
她原来对屏幕上的灾难记录并不清楚。
由她讲述,有一种由外而内的悲愤。
那天她黑衣缓步,慢慢叙述,坚持到最后没有哽咽。
我致悼词,主要是解释那些借条。
我听到,现场响起了一片哭声。
追悼会以后,我一直在想,真后悔没有多问爸爸一些问题。
几天之差,就成了永远的猜测。
我对妻子说:“应该动员你的爸爸写回忆录。
不是用来出版,而是为后代留下生命传承的记忆。
对老人本身,也是晚年的一种精神总结,很有意义”
妻子点头。
我们没动员多久,岳父就同意了,当天便动笔。
几天后的一个中午,岳母叫岳父吃饭,岳父坐在餐桌边还泪流不止。
岳母一怔,随即问:“写到哪儿啦?”
岳父没有回答,拍拍岳母的肩,说:“老伴,你真不容易”
这顿饭,两位老人红着眼睛说几句,吃几口;吃几口,说几句。
我们的侄女马格丽听起来十分艰难,却也觉得自己应该知道,当即要求,把爷爷写下来的文稿输入电脑。
以后几天,轮到马格丽红着眼睛上餐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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