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她低下头,就怕自己哭出来,赶紧转过身,摸黑在密道中奔跑。
看着那道娇小的身影独自一人投向黑暗,凌泉的心跟着拧紧,但他无能为力,为了安排好接下来的一切也不得不放她一个人。
「除了我,谁都别信……才忘了提醒你,只希望你有把我的话听进去。」他眯起眼,忧心忡忡的说道。
傅孟君哭了。
当她意识到这一点时,她停下奔跑,用手背抹去脸颊的泪水。
原本她很讨厌他,甚至因为他的黑道背景,对他充满了轻蔑的敌意,没想到今日他居然成了她最在乎的人,而且还是拼了命要救她的恩人。
她一定要活下来!她要等着他来,他们要一起逃离大晋。
抱持着这样的信念,尽管怕黑,但傅孟君仍是闷着头拼命往前跑。
终于,跑了好长一段路,中途她还小歇了片刻,总算抵达了密道尽头。
她顺着密道的地形往上爬,察觉顶上有个小洞,洞上似乎压着什么,她伸出双手努力去推,可她力气太小,怎么也推不动。
她急出一身汗,差点哭出来,好不容易来到这里,难不成就为了一道推不动的石盖功亏一篑吗?
就在这时,石盖忽然动了!
她惊喜的看着石盖被搬开,一张蓄着白胡的老脸凑近洞口,咿咿呀呀的比着手势。
傅孟君这才惊觉,对方原来是个哑巴,她赶紧出声,「我是凌泉的人。」
那名哑巴老伯激动的点着头,然后伸手把她拉出密道,让她得以重见天日。
傅孟君连爬带跪的出了密道,抬手抹去脸上的汗水,张望四周的景色。
哑巴老伯将石盖掩回去,然后用几块不起眼的石子掩饰石盖,之后赶紧拉她站起身。
「伊啊咿啊啊……」哑巴老伯嘴里发着声音,手指着某一个方向。
博孟君跟着哑巴老伯走,走出无人小巷,一辆马车就停在巷口,老伯用手势催促她赶紧上马车,还从马车里拿出了一件斗篷让她穿上。
她一脸感激的收下,飞快套上那件素缎斗篷,并将连帽戴上,好掩藏她那张醒目的脸。
「老伯,我们先别出皇都,先上陈记客栈。」上马车之前,傅孟君拉住老伯的手,在他手心上把一个字一个字写下来。
哑巴老伯立刻摇头,满脸的不愿意。「咿啊咿啊!」
「你听我的,没事的,我只是去找个人,凌泉信我。」她又在老伯手上写下这串字。
她看得出来,这个老伯是个老实人,而且应该很听凌泉的话,不得已之下,她只好把凌泉的名义搬出来。
果不其然,她一写下「凌泉信我」这句后,老伯便妥协了。
于是原本该直接出皇都西门的马车,改道返回皇都闹街的陈记客栈。
抵达客栈,傅孟君立刻下了马车,放下头上的帽子,这时,早已等在客栈门口的红蓼眼睛一亮,立刻靠过来。
「将军,你真的没事!」红蓼又惊又喜。
「嘘,小点声,别让其他人听见。」傅孟君拉下帽檐,小心翼翼的观察四周。
红蓼怔了一下,下意识往客栈楼瞄了一眼,然后又若无其事的挪回来。
「凌大人可真是有心,居然替将军设想如此周到。」
「他真的是料事如神。」傅孟君威叹地说道,然后又紧张兮兮的拉着红蓼上马车。「好了,我们可没时间继续磨蹭,得赶紧上路。」
「我们这是打算去哪儿?」红蓼不解地问。
「先出北门,再转黄坯山,然后再去魏国。」傅孟君小声说道。
「啊」」红蓼忽然叫了一声。
「怎么了?」傅孟君差点没被吓破胆。
「奴婢把包袱忘在客栈了,将军且等等,奴婢这就去拿回来。」红蓼一熘烟儿下了马车往客栈跑。
傅孟君不疑有他,待在马车上等着红蓼回来。
「将军对不住,奴婢太冒失了。」投多久,红蓼便拎着包袱回到马车上。
「没事。」傅孟君反过来安慰她。「这事情发生得突然,你一定也乱了套。」
记得当时红蓼遣人去请大夫后,便又回到房里照顾她,她想起她这一走,整个将军府不知会成什么样,红蓼又一直这帮她,便忍不住将事情始末全盘托出。
红蓼一听,便红着眼眶说要追随她一块儿走,她被红蓼的有情有义感动,可她又不清楚凌泉后边的计划,只好让红蓼线上客栈等着。
马车开始移动,哑巴老伯挥动马鞭,领着马将她们带向皇都北门。
顺利出了皇都之后,就在前往黄坯山的山道上,马车忽然慢了下来。
傅孟君心头一凛,不由得拨开帘子探头往外看。
「伊啊伊啊!」哑巴老伯一脸惊慌的指着前方。
她顺着老伯指的方向看去,发现前方的路竟然被一群人挡住,那群人清一色是男子,穿的是寻常人家的衣衫,应当不是官府的人。
「傅孟君,还不快点滚下车!」领头的青衫男子从马鞍的剑袋抽出了一把长剑。
闻言,她呆住。这怎么可能!对方居然知道马车里的人是她!
依照凌泉的谨慎细心,应当不可能计划外泄,莫非……傅孟君回过身,望向马车里的红蓼。
红蓼面无表情的看着她,脸上并无焦灼或担忧。
见状,傅孟君心底一沉,抓住帘子的手背隐隐泛白。
「红蓼,是你吗?」她白着脸问。
「是我做的。」红蓼面不改色的承认。
「为什么?」她不敢相信自己居然被红蓼骗了。
「良禽择木而栖,将军这棵树要倒了,做奴婢的当然要另外择木而栖。」红蓼淡淡的说道,脸上毫无一丝心虚或愧疚。
「外头那些人是谁?」她心寒的问。
「是左大将军的人。」红蓼也不打算隐瞒,直截了当说出来。
左大将军?喔,她记得了。
军营分成两个派系,一是以傅孟君为主的傅家军,一是左振刚为主的左家军。
尽管两人地位相当,可傅孟君手中握有半块虎符,硬是比左振刚更有说话的分量,也备受灵帝的重用,为此,左振刚似乎一直耿耿于怀。
「所以左振刚就是你选中的下一棵树?」傅孟君冷冷地问。
「为了活下去,奴婢不得不这么做。」红蓼说得理直气壮。
傅孟君心灰意冷的说,「好一个理直气壮,我这么信任你,担心我若是一走,你便失了依靠,才会将凌泉的安排告诉你,想不到你竟然背叛了我。」
红蓼不赧不惧的真视着她。「我们跟你不一样,我们得靠主子吃饭,主子好我们便好。主子倒了,我们的命运也不会好到哪儿,既然将军已经不能倚靠,那我们这些做下人的,自然也有权选择离开。」
其实红蓼说的没错,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这就是人性……
是她太傻了。
傅孟君忽然想起凌泉千叮万嘱的那句话一一除了我,谁都信不得。
原来,凌泉早就料到会有这种事,所以他才会这样告诫她。
「咿啊咿啊!」马车外头传来哑巴老伯惊慌的叫声。
傅孟君掀开帘子,拉住老伯的手,一把抢过马鞭,然后用嘴形慢慢地说,「老伯,你走吧,我不想连累你。」
哑巴老伯摇了摇头,表明不愿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