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蜂拥而岀的禁卫军各个拿刀持枪,将三人里三层外三层的团团包围住,刀光闪烁得人眼花,气势骇人。
皇官里的动荡,沈皇后趁着皇帝病重,妄想取而代之,连番清君侧的名义砍了多少忠臣的人,即便他远在千里都有所闻。
原来,等着他的是这个。
「皇后娘娘旨意,将军欲对皇上不利,缴械不成,竟然反抗,格杀勿论!」一个内侍高高站在台阶上,宣读了沈皇后的懿旨。
卫一、卫二陪着官扶邕从沙场上回来,禁卫军嘛,在他们眼里不过是一堆绣花枕头,只是这绣花枕头的数量还挺多的,动起手脚怕是要耗费不少时光。
等他们杀进去,皇帝还有命在吗?
三人极有默契的背靠着背,刀剑出鞘……
半晌过去,一片死寂的勤政殿里都听见杀声震天,支撑着病体,坐在龙座上的皇帝眼神迷离,和沈皇后的阴森狠戾形成了非常强烈的对比。
然后,乱哄哄的声音渐渐的消散,没多久,紧闭的宫门被人打了开来,浑身浴血的官扶邕和手臂显然带伤的卫一、殿后的卫二相偕进来。
勤政殿里很热,延年帝大病一场,身子畏寒,勤政殿四周比起前摆上更多的炭盆。
延年帝坐在龙案后面,沈皇后一身的国母华丽打扮,原来也挺能威慑人的,只是这炭盆数目实在太多,即使宫女不停的替她擦拭汗意,却无济于事。
沈皇后实在厌烦再侍候病秧子皇帝,看他的眼神充满了厌恶和不耐烦。
她以为只要让皇帝陪着她把今天的戏唱完,他就可以下台了,可是这个官扶邕居然……这些无用的禁卫军!
「父皇、皇后。」一个两个都想取他的性命,这样的父皇和皇后,官扶邕嘴上仍是称呼着,心中却半点亲情也没有了。
皇帝不置一词,沈皇后却听到他连母后也不愿称呼,心里憋着的怒火瞬间爆发。「你这不忠不幸不仁不义的东西,仗着军功竟然在皇城大内仗剑行走,目无法纪,你的眼里可还有你父皇,可还有我这母后?!」
官扶邕神情冷漠如冰的看着面色枯黄憔悴又苍白虚弱的延年帝。
延年帝用帕子掩住喉头的痒意,父子没把沈皇后的话当回事。「你真想要这把椅子?想要朕的命?」
官扶邕用手抹去脸上的血迹,表情冷冽不变,他的声音铿锵,带着一股说不出的悲凉。
「我不是你,我不会要你的命!」
他不是杀父夺权的延年帝,他也不会重蹈当年的错误,他要的是拨乱反正而已。
「失德之君,不可王天下,篡逆之辈,不可为天子!」卫一经年跟着官扶邕在朝堂和战场上来去,他看得七分明白自家主子受了多少的屈辱。
简单的说,延年帝根本不配为奉临的帝王。
至于沈皇后,不过是个想借皇帝之手将自己亲生儿子扶持上位的妇人,她也只能仗着沈丞相和皇帝的势蹦跳而已。
「你是什么狗东西?竟然口出狂言!」沈皇后一拍凤椅扶手,本来没有多少人的勤政殿突然闪出许多禁卫军,将整个大殿团团围住。
这是早就打算好了,趁他回京,假借名义将他一潜成擒,顺便昭告天下,她的亲生儿子才是能登大统的天子。
官扶邕看也不屑看沈皇后一眼,他眼光如炬,锁住几乎快要喘不过气来的延年帝。「您以为呢?」
「这皇位本就该是你的……」
「本宫不许!来人,拿下这叛贼,格杀无论!」沈皇后霍然站起,她已经失去耐性,不想和这些人罗唆了,人是她早就安排好,只要就地杀了官扶邕,她的儿就是皇帝,她就是太后,她沈氏一门将唯我独尊!
勤政殿的各处涌出更多的禁卫军和羽林军,刀剑霍霍,随时等着要痛饮人血。
「还行吗?」官扶邕只问卫一。
「末将豁出去了!」
「将军放心,还有我卫二!」
三人刚从杀人饮血的战场退下来,可方才又历经一番砍杀,现在又有更多的禁卫军……看起来他们今天要有心理准备会交代在这里了。
三人开打,官扶邕的功夫出神入化,卫一更是个能以挡数十的好手,卫二也不含糊,刀光剑影,有如蚂蚁大军般的禁卫军一拥而上,整个勤政殿乱成了一团。
官扶邕也知道这样的人海战术,他们一点胜算也没有,急智陡生,一边和无数的禁卫军格斗,一边见一个火盆踹翻一个,大殿里帐幔之类的易燃物很快被火舌吞噬,内侍宫女的尖叫声,走水的喊叫声,打斗的厮杀声,震天作响。
一团混乱中,官扶邕的私兵赶来了,虽然解了宫扶邕等人一时的燃眉之急,但是更多守卫宫城的虎豹营和武卫军随着沈丞相的到来,简直如虎添翼,越来越多的人投入这场厮杀,宫扶邕三人苦苦奋战,随时都有命丧当场的可能。
但是最不可能的事情发生了,原本奉令在城门候旨的大军在副将曹必的率领下兵临宫门前,宫外沈丞相的私兵和虎豹营哪是真正亲手杀人如砍菜的军人能比拟,很快节节败退,曹必下令攻破城门,杀声震天的冲了进去……
宫中的大火,掩盖了所有人的视线。
原来,官扶邕要进宫时就留了一手,他嘱咐曹必,一旦过了他应该出宫的时间,要没见着人,就杀进宫去。
在很多时候,握有军权的武将在帝位更迭的时候是能起到关键性作用的,这就是为什么许多皇帝对武将又爱又恨。
这场夺宫之乱,历时三天,勤政殿的大火也烧了三天,官扶邕还有负伤的卫一、卫二带领的军兵自动担任起清剿、换防的任务,兵将来来往往,宫中至御街方圆三十里不许百姓出入。
苦等官扶邕没有回府的鹿儿乍然听到宫变得消息,哪里还坐得住,立即赶往皇宫,但是她像许多人一样被阻挡在外面,只能看见犹然冒着烟丝的皇宫,心里百般揣测,却无能为力。
这场动乱烧掉了整个勤政殿和周遭的几个小宫殿,延年帝驾崩,得寿三十有二,沈皇后薨逝,得年三十有二,二皇子官扶渊亦葬身大火。
然而,三天来一直没能睡上一场好觉的官扶邕站在大雪初霁,天气晴朗的小偏殿,对坐在木轮椅上的延年帝和扶着木轮椅扶手的官扶渊,面无波澜的说道,「去吧,好好将养身体,好自为之。」
延年帝脸色木然,「你为什么要留我一条命,不让我死?」
「我说过不要你的命。」风中残烛的命,他不屑。
「你让我陪父皇出宫,不怕我改日东山再起,来找你算帐?」扶渊说这些话一点底气也没有。
「嗯,我会等着你。」三天里官扶邕吃得很少,做得很多,皇宫里可算得上是百废待兴,闻讯前来的朝中大小官员几乎快把宫门擂破了。
官扶邕大步离开小偏殿,那些闻风赶来的朝臣们应该有许多问题要问他,但是,在这之前,他得先回家一趟,见见他那心心念念的女子,她一定担心得吃不香,睡不好了。
他把宫里所有的事宜交给跟卫一,走过宛如废墟的宫殿,骑上骏马,一人一骑,急驰回了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