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她手头的现银并不多,只有五六十两,银票却有两万一千两。
一千两是奶油糕点的抽成,两万两是她用奶油糕点的方子找罗老爷抵换的。
幸亏那日让陈大人换成了银票,若是两万两现银,她此刻无论如何也拿不走。
有了这笔钜款,她可以找个远离京城的地方,过着富足的生活,等过几年,林致远对她的新鲜劲没了,她说不定会回来。
想到林致远,她忍不住身子发冷。
他逼她做他的外室,他还差点强迫了她。
想起这些,她就怕得要死,往日的甜蜜也统统成了噩梦。
可白娇凤中了毒,需要他的解药,她若是不去见他,白娇凤一定会死。
於是她坐上马车,去了城郊的林宅。
她看到林致远的时候,他穿着一身华贵的白色衣袍,垂首看书。
午後的阳光穿过窗棂,碎金洒了他满身,她却感觉不到丝毫的温暖。
听到动静,林致远抬头,墨玉般的眸子朝她看过来。
「晓儿。」他唤她的名字。
他总是这般温柔,不经意间就会让她卸下防线。
白晓儿心道:他打算用这样的方式迷惑我,让我跟他走。或许他是真的喜欢我,但是这种喜欢,和喜欢一只猫、一只狗并无区别。
他笑了,「那天夜里你哭着说恨我,我还以为你不会再来。」
白晓儿呼吸一窒,小声道:「林致远,我来是有事找你。」她抬头看着他,尽可能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自然。
林致远示意她过来。
她慢吞吞地走到近前,突然身子腾空,被他抱起。
他将她搂在怀中,抱回厢房,两人一起滚到床上。
她被他禁锢在身下,乌黑的发丝倾泻下来,映着她小小的脸,越发显得她纤柔娇弱。
那天就是在这张床上,她被折腾得昏过去。
白晓儿眸中闪过惊恐,本能地抗拒,「不要,林致远你不能这样对我。」
「晓儿……」他有些不悦。
她带着哭腔道:「你别压着我,我害怕。」
他这才後悔,看来那天的事给她留下了阴影。
她年纪尚小,又未经人事,他为何不能多点耐心?
林致远松开她,改从背後将她搂住,「晓儿,我本就没打算将你怎样。你放心,现下我不会碰你。」
白晓儿咬牙沉默。
林致远温声道:「这几日你不在,我睡不安稳。你让我抱一会儿,你要什麽我都答应。」
林致远喜欢搂着白晓儿入睡,以前总是赖在一品居不走。
这些日子两人闹僵,最不习惯的反倒是他。
白晓儿僵着身子,任他抱着,不多时就感觉到後面的人呼吸变得均匀起来。
大白天的,林致远居然就这样睡着了。
她回头,他眉眼隽朗,睡颜安静而美好。
白晓儿眸光从他面上滑过,心里想,他生得如此的好看,谁能想到他是这样的人呢?她先前就是被这张脸迷惑,才会落到如今的境地。
白晓儿想着,心情沉重。
不到半个时辰,林致远醒了。他这次没有骗她,醒来就问她找他所为何事。
白晓儿想到他方才的承诺,心中一动,突然问道:「林致远,你方才说我要什麽你都答应,是真的吗?」
「自然是真的,我何曾骗过你。」他似笑非笑看着她,又加了一句,「让我放手除外。晓儿,你这辈子除了我,不会再有其他可能。难道你还没死心?」
这个人,简直无耻。
白晓儿恨恨看他一眼,说:「你把解药给白娇凤。」
林致远爽快地应下,「我既答应你,便不会食言。明日解药就会送去白家,如此你可放心?」
白晓儿想到今天夜里她要离开,如何能等到明天?
「林致远,我明日要回去一趟,你不如将解药给我。你的人太打眼,被瞧见总是不好。」
「好。」
林致远拍掌,文九进来,将一只木匣恭敬地递到白晓儿手中,显然是早有准备。
「白小姐,这是解药。」
白晓儿捧着木匣,心中不安。
林致远像是一早就知道她要来求解药,自己要逃跑的事他会不会也知晓?
不,不可能,自己做得那麽隐秘,汪如笙那边也没有动静,他是人不是神,他不可能知道的。
尽管这样安慰自己,她握在袖中的手却不住地颤抖。
她走到门口,林致远突然唤她。
白晓儿回头,汗毛根根竖起。
林致远笑看着她,「你的头发散了,我帮你梳。」
片刻後,白晓儿坐到马车上,伸手摸了摸林致远刚才替她梳的发髻,心里说不出是什麽滋味。
她回家将解药给了佳卉,让她送去给蔡老板,想着蔡老板得了银子,应当会将东西送到白娇凤手中。
佳卉回来,告诉白晓儿事情办妥,蔡老板马上会去落叶村。
白晓儿点头,拿出一早准备好的包袱,严肃地看着她,「佳卉,你和紫苏今晚不要睡,只要闻到烟味,你们就离开,走得越远越好。到时不管发生什麽,都不要回头,知道了吗?」
佳卉吓了一跳,「小姐想干什麽?」
她虽单纯,却不蠢,相反的,她是个很细心的姑娘。
白晓儿板起小脸,语气有些严厉,「不要问我为什麽,你只需照我的话做。」
「小姐。」佳卉哭丧着脸,有种不好的预感。
白晓儿看着她,「我烧掉了你和紫苏的卖身契,从今往後你们便是自由人。包袱里是我准备的细软,除了衣裳鞋袜,还有两百两银票。你与紫苏比,另多了一套赤金头面。佳卉,我本来打算过两年给你说个好人家,如今恐怕不能了,这套头面就算给你的添妆。」
「小姐。」佳卉眼泪汪汪。
这一刻,她依稀明白了小姐的打算。但小姐对她这样好,她舍不得离开小姐。
「小姐,让佳卉跟着你吧。不管去哪儿,小姐都需要人照顾呀。」
白晓儿笑了,止住话题,「你去吧,紫苏那边交给你。要记得我的话,不可自作主张。」
「是。」
佳卉跪下,颤巍巍磕了个头,红着眼出去,不一会儿,她带着紫苏推门进来。
紫苏眼圈红红的,面上带着泪痕。她给白晓儿磕了三个头,便被佳卉拉走。
夜更深了,万物俱寂。
橘色的灯火摇曳,给白晓儿身上披上暖薄的轻纱。
她盯着桌上的沙漏,小声地说:「白晓儿,离开这里,一切就结束了,你又可以过新的生活。」
沙漏里最後一粒沙子落下,子时到了。
她起身,拎着灯笼走进柴房。
厨房里叠了许多柴,上面浇了新鲜的桐油,有股涩涩的味道。
白晓儿手心渗出薄汗,她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
她咬牙,手一松,见灯笼掉进柴堆,她转身关上门。
身後火舌猛然蹿高,柴禾烧得劈啪作响,黑烟瞬间冒出来。
守在宅外的暗卫见走水了,大惊失色。
少主让他们守着白府,白小姐倘若有差池,少主一定不会轻易放过他们。
当下便有人去禀告林致远,余下三人进去找白晓儿。
桐油燃烧的烟特别大,整个院子浓烟滚滚。
几人将白府翻了个遍儿也没找到白晓儿,而那两个丫鬟也离奇地消失了踪影。
此时此刻,白晓儿已经坐上了通往渡头的马车。
车是汪如笙安排的,有一艘货船停靠在码头,即将启程驶往南方。
到了码头,白晓儿下车,夜风带着湿润的水气扑面而来,她忍不住湿了眼眶。
汪如笙立於船头,昏暗的灯火下,淡青色的衣裳迎风猎猎。
他突然对她伸出手。
白晓儿犹豫片刻,终是将手放进他手里,藉着他的力,小步跳上船头。
「我以为你不来了。」汪如笙脸色略有些苍白,语气带着淡淡的嘲讽。
白晓儿缩回手,瞧见他脖子上缠着的绷带,那是林致远那天弄出来的伤。
她到底心虚,不敢和他对视。
「汪公子,可以开船了吗?」船夫问。
「可以。」汪如笙点头。
船夫收锚,船身移动,缓缓离开河畔。
白晓儿终是感激地看着他,「汪如笙,多谢你。」
倘若汪如笙没有出手相助,她都不知自己会落入何种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