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白冬生此刻已经悔得不知该怎麽办才好,抱着头,蹲在地上一言不发。
白晓儿知道差不多够了,便放柔了声音,「四叔,我也不是怪你,只是奶奶他们要卖我们的铺子,我一时气急,你别放在心上。」
「本来就是俺的错,俺都没脸见黄嫂子了……」
「四叔,不如这样,只要你帮我做一件事儿,婶儿就不会生你气了。」
「啥事儿?」白冬生立刻问道。
白晓儿便低声和他说了一通话。
白冬生听了连连点头,「晓儿你放心,俺别的事做不了,这事可难不倒俺。」
白晓儿又叮嘱了白冬生几句,才放他回去。
等白冬生走了,她回到屋里,黄湘玉忙问白老太他们去了哪里,白晓儿告诉她——
「我把他们带去客栈了,要是住在这里,我们一刻都不得安生。」
黄湘玉皱眉道:「晓儿,我觉得这事有些奇怪,当初到官府备案登记时,沈公子还嘱咐过录事官不要外泄,孙二狗他大舅子就是个扫地的,如何能知道这些?」
「这事儿只怕没这麽简单。」
单单只是铺子根本值不了几个钱,她如今并不放在眼里,倒是不孝的帽子一旦扣下来,按照律法,那是要吃牢饭的。
白晓儿总有种不好的预感,恐怕那人所图不仅如此。
她心中一时闪过几个人选,有白老头、大郎,还有那汪家和朱老五,到底会是谁呢?
【第二十一章被强吻了】
白晓儿有点小郁闷,这才几天,自己就招了这麽些敌人,她运气也未免太背了。
对了,昨儿晚上那汪如笙来找自己,他会不会知道些什麽内情。
想到这儿,白晓儿再坐不住,和黄湘玉说自己要去珍馐坊一趟,带上银子朝汪家走去,走到一半,突然想起汪如笙这个时候应当在书院上课,又掉头往青云书院去。
到了书院,隔着院墙,里头传来学子朗朗的诵书声。
白晓儿驻足,抬头瞧见墙内树木葳蕤,葱郁枝叶伸出墙外,亭亭如盖,顿觉神清气爽。
门口那家笔墨铺子的老板瞧见白晓儿,隔着老远打招呼,「小姑娘,好些天没见着你了,今儿个来可是要买纸笔?」
白晓儿心里一动,走过去说道:「是呀,我要买些纸笔呢。」她挑了两枝毛笔,随口问了句,「老板,这青云书院是不是很厉害呀?瞧着许多有钱人家的少爷都在里头读书呢。」
老板一脸与有荣焉,开始滔滔不绝起来,「哎,这话你可问对了。青云书院,顾名思义,就是平步青云呐。这书院里出过榜眼和探花,想当年,宰相陈相公也在这里进学呢。不过话说回来,这儿也不是什麽学生都收,如果学问不好、品格不佳,家里再有钱也塞进不来。」
「哦。」
白晓儿了然,顿了顿问:「这里是不是有个叫汪如笙的学生……」
「连你也知道汪如笙。」老板笑了起来,「夫子们都说,这一届的学生中,学问最好的就数他了,若是运气好,说不定能蟾宫折桂呢。」
「哦。」白晓儿应着,心里冷笑,就汪如笙那畏畏缩缩、上不了台面的样子还想考状元,鬼才信呢!
到了下学时间,汪如笙拎着书袋和同窗一起走出书院,突然感到一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他一转头就瞧见槐树底下那个穿着淡绿色衣裙的身影,面上露出惊讶之色。
「汪兄,怎麽了?」身旁同窗问道。
「余兄,我有点急事,你先走吧。」他拱手说道。
「哦,那我就先回去了。」余姓同窗点了点头,先行离去。
汪如笙站在那里,等人散尽,确定不会被瞧见才举步向白晓儿走来。
「白……白姑娘,你可是来找我的?」他的语气带了一分讨好,两分忐忑。
白晓儿淡淡说道:「汪如笙,我有些事想问你。」
瞥见她面上的嫌恶,汪如笙心头一窒,一股闷闷的疼痛在心底蔓延开来。
他自认心志坚定,即使前几日受过那麽大的打击,如今也走出来了,但面对白晓儿的冷淡,他始终无法承受,或许因为她在他最无助的时候救过他,又见过他最不堪的一面,他才本能地想要得到她温柔的对待……
而且,她是他未过门的妻子啊。
「我们……去那边茶楼坐坐吧。」汪如笙稳住心神,提议道。
「嗯。」
白晓儿这回没有反对,跟汪如笙去了巷尾一家偏僻的茶楼。
两人落坐,茶端了过来,汪如笙给她斟了一杯茶,轻声问道:「白姑娘找我想问什麽?」
「你知不知道我家里来人了?」白晓儿盯着他眼睛问道。
汪如笙像是收了惊吓,突然起身,「怎会这麽快?我昨天还听她们说要从长计议。」
听到这话,白晓儿立刻便明白了,「汪如笙,我买铺子的事是你娘告诉我家人的吧?」
汪如笙歉疚极了,将茶杯攥得死紧,垂眸说道:「白姑娘,对、对不起,我昨晚本想告诉你这件事情,可是……」
昨天母亲和袁氏在屋里说话,他不小心听到了,於是大半夜跑去找白晓儿,想教她提防一二,却见到白晓儿和林致远在一起,且她根本就不想听他说话。
「我知道了。」白晓儿声音淡淡的,心里也很後悔,昨天就该听汪如笙把话讲完的。
汪如笙觑着她的脸色,突然道:「白姑娘,这件事全是我母亲的错,我知道你心里怪我,但我……我能不能将功补过帮帮你?」
白晓儿抬头,见汪如笙青涩的脸上满是真挚的神情,忍不住问道:「你要怎麽帮我?」
见她没有立刻拒绝,汪如笙面上突然有了光彩,急道:「我可以去找你家里人,就说……就说买铺子的银子是我出的,想来他们就不会逼迫与你了。」
白晓儿一听就愣住了,若说是汪如笙出的银子,以白老头对汪家这门亲事的看重,他定不会为了间铺子去惹汪家不快,这倒不失为一个好办法,不过她原本打算和汪家退亲的,这麽一来岂不更麻烦了?
汪如笙不知白晓儿铁了心要退婚,还以为她在担心周氏,於是向她保证,「白姑娘且放心,这件事我绝不会让我母亲知道,我……我也不会贪你的铺子。」见她犹豫,他甚至举手起誓,「我汪如笙对天立誓,若我违背方才所说,教我这辈子都考不上功名。」对一个前途光明的学子来说,这誓言不可谓不毒。
白晓儿也是乾脆之人,立刻有了决断,「好,这事就按你说办吧,不过若是办砸了,我就再也不会信你了。」眼下不是退亲的好时机,等过了这关再说也不迟。
「白姑娘放心,此事我必定给你办妥。」汪如笙面上露出激动的红晕,白晓儿相信他,这让他心里高兴极了。
白晓儿思忖片刻,又让汪如笙给自己写下字据,以备不时之需。
汪如笙写完署名,将笔递给白晓儿,他本以为她会画圈代替,没想她提笔蘸了墨汁,伏案写上她的名字。
字迹工整端秀,中规中矩,虽算不得多好,汪如笙却很是吃惊,她居然会写字?!
见汪如笙盯着她猛瞧,白晓儿咳了一声,叮嘱他,「汪如笙,你不要告诉旁人。」
「哦,好。」汪如笙回神,立刻点头应了。
白晓儿等墨迹收乾,收好字据就出了茶楼,汪如笙则等了小半刻钟才回了西京胡同的家。
周氏正在和弟媳齐氏说话,见汪如笙回来了,周氏笑得眉眼弯弯,忙让小丫头拿点心过来,「笙儿今日这麽回得这样晚?我和你舅母正说起你呢。」
经了冯三才那件事,面对周氏,汪如笙总觉得有些不自在,甚至是躲着她。
不过碍於齐氏在场,他还是上前给她们行了一礼,「舅母安好,母亲安好。」
齐氏往他身上扫了一眼,笑得合不拢嘴,「好、好,一转眼我们笙儿都这麽大了,瞧着模样儿越发俊了,将来不知道要迷倒多少闺阁小姐呢。」
周氏一脸得意,「都说外甥肖舅,笙儿跟他舅舅年轻时几乎是一个模样,连念书也像舅舅呢。」
「可不是吗?」齐氏拿帕子掩着嘴,面上的欢喜倒不似作伪。
前些日子因朱老五的事,她和周氏闹得很僵,好在考评即将结束,听闻夫君得了个佳评,想来一个七品官是跑不了的,且汪如笙月末考试又得了全县第一,她权衡利弊之下,便又和周氏好得如胶似漆。
然而汪如笙却不喜她们这副虚伪的模样,连忙告辞,「母亲、舅母,我要回屋去温书了,你们慢慢聊。」
「你快去吧,念书要紧,但也要注意身子,我让小玉给你端的汤你要记得喝。」
「是。」
汪如笙应了,往书房走去,走到门口时却听见母亲和舅母笑着说道——
「你说的那徐家的小姐真那麽有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