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破庙躲避遇怪人】
沈蓉第一次见到那个男人的时候,她正被一个涎皮赖脸的恶霸追赶到一处破庙里。
故事的开头是这样的,那天早上她正在厨下做菜,外间喊了一嗓子—
「沈姑娘,一盘葱爆大虾,一盘清蒸鱼,竹厢里的客人要!」
这两道菜都是简单菜式,沈蓉听完却挑了挑眉,「姓胡的老色鬼又来了?」
帮厨徐大娘乾笑。
她冷哼了声,从水缸里捞出鲜虾来挨个去虾线,又手脚俐落地捞出一尾鲈鱼丢给帮厨杀鱼、刮鱼鳞,炒好了之後把通红油亮的大虾往白瓷盘里这麽一扣,一股子浓香就逸散出来。
她趁着蒸鱼的功夫随意雕了个萝卜花,等鲈鱼取出来放置在鱼形的瓷盘里,她把萝卜花往盘子上一放,手一挥,「端走吧,钱别少收。」
沈家三个月前家产被尽数抄没,还被皇上下旨永世不得返京,一家人为了生计只好合计着到蜀中投奔亲戚,哪想得到一个月前地牛翻身把官道给震塌了,他们被堵在这个小县城里,也不知道官道修好要三五个月还是一年半载,一家三口别无他法,只好凑钱开了这个小馆子先过日子。
幸好前世她就对厨艺有兴趣,学了不少新鲜菜色,穿越後又央着祖父母请知名厨子教她,因此开间饭馆还是绰绰有余的。
然而前一阵子她被一个叫胡涵的地头蛇看中了,他隔三差五地就来骚扰。
沈蓉一边思量这些一边怀疑人生。
外头的胡涵等得不耐,不顾旁人的阻拦自己打起帘子到了厨下,一眼就见沈蓉一头乌发用木钗随意挽就,黛眉秀目,红唇微翘,天生是不笑也笑的神态。这皮相已经是极好了,骨相更是绝佳,举手投足一股风韵,纤而不瘦,媚而不俗,当真是上天偏爱了。
沈蓉在京城贵女圈里也是一等一的出挑美人,更别说在这小小的县城里了,就算胡涵不是第一回见她,仍旧瞧得晃神。
他眼神带了几分淫邪,使得还算周正的相貌格外猥琐,呵呵笑道:「姑娘越发貌美了,两日不见,我有好些话想跟姑娘说。」他说完垂涎地盯着芙蓉面,伸手想占点便宜。
沈蓉皱了皱眉,侧身避开,指桑骂槐地故意大声骂着徐大娘道:「你知不知道规矩,厨房重地什麽蛇鼠虫蚁都可以放进来?出了事谁兜着?!」
胡涵笑脸一僵,脸上忽青忽紫。
沈蓉假装没看见,她是穿越来的,国朝风气又开放,她在京城家里被祖父母宠惯出这厚脸皮,原本在闺秀圈里还要在意点淑女形象啥的,家里败落後,她就彻底放飞自我,准备当个自由的厚脸皮鬼。
她对着胡涵怪笑了几声,「胡老爷可别这麽说,您老大我那麽多,当我伯伯都绰绰有余,说这话没得让我膈应。」
胡涵原本还能看的脸色顿时黑如锅底,气得身子乱颤,「你……」
沈蓉呛他两句就不想再跟他纠缠,正准备走人,这时有一颀长人影绕了进来,正是她爹沈瑜。
沈瑜淡淡看她一眼,斥道:「你不是说要去平庄买鸡子吗,在这里耽搁什麽时间?」
沈蓉知道他是要把自己调开,配合道:「我这就去。」
沈瑜方才在後面没注意到胡涵进来,此时自然不可能让他再缠着沈蓉,於是跨出一步挡在他面前,「胡老爷有事请去外间说,我们厨下食客禁入。」
胡涵脸色一僵,撂下句狠话,「我敬你是个读书人,可别专做那不识好歹的事,也不打听打听我胡涵在县里的名号!」
待离开厨下後,胡色狼心有不甘的私下吩咐叫来两个狗腿,吩咐道:「给我跟着她,我就不信她能逃出我的手掌心!」
沈蓉想着作戏作全套,而且这姓胡的还没走,她要是再待在店里指不定又闹出什麽么蛾子来,於是叮嘱了请来的师傅,自己挎着个篮子,小心地遮住容貌前去挑鸡子了。
平庄离芙蕖县不算太远,一来一回只有一个多时辰的脚程,而且没什麽荒僻小道,家里倒也放心她自己去。
挑鸡子的时候,她不由得想起自己几个月前还在京里最豪奢的琉璃阁里挑金钗,又怀疑了一会儿人生,眼见天色不大好的样子,这才老老实实地落脚於现实,数了五十多枚鸡子回县里。
她才踏出平庄几步就觉得有些不对,好似身後有人跟着,狐疑地转头看了眼,身後只有三五农夫结伴而行。
她心里疑虑未去,宁可多一份小心,故意摸出面小镜子来假装整理鬓发,往後照了照,果真见到两个鬼鬼祟祟的身影一直跟在她身後,看衣着打扮像是胡家下人。
沈蓉心里一跳,急中生智,喊道:「来人啊,抓贼啊!」然後抬手一指身後跟着她的两人,朗声道:「他们偷我东西!」
乡间民风朴实,再加上两人确实鬼鬼祟祟地跟了她一阵子,着实可疑,两人转眼就被人团团围住质问。
她趁乱脱身,在乡间小道七拐八拐了小半个时辰,好事是身後跟着的歹人总算不在了,坏事是她发现她绕远了……
沈蓉一脸悲催地继续往前走,就见一座破败的土地公庙出现於路的尽头。她对这土地公庙有点印象,一看见它就知道自己绕了个大圈。
沈蓉本来想咬牙继续走,没想到她命数如此,脚步还没抬起来,天边就传来隐隐的闷雷声,她懵了会儿,一滴豆大的雨就砸在她脸上。
得,这下犹豫的功夫都省了。沈蓉抱头窜进土地公庙里,把装鸡子的篮子先放在旁边的桌上,正要求土地公庇佑一二,没想到那桌子年头久了,稍微有点重量便往一边歪了歪,鸡子哗啦啦掉出小半。
这一下是真的蛋疼了,沈蓉倒抽了口气,感觉自己的心都快跟那鸡蛋一起碎了。
她正想上前看能不能救几个,忽然心念一动,探出脑袋往供桌那边看了看,看见土地公像前蒲团的摆放位置不对,其中一个有挪动过的痕迹,灰尘印子跟另外两个不一样。虽然痕迹很新,但是不大明显,要不是她弯腰看根本看不出来,肯定是有人刚挪动过。
今天过得真是太折寿了,就算是美剧也不会这麽写的!她脸色大变,不过还是强压着心慌竭力平稳地往庙门口走,等快出门的时候猛地提速就要往外跑。
这时有个修长的暗色身影从供桌底下几步钻了出来,一把把她扑倒在地上,用自己的身子把她压住。
沈蓉被撞得眼冒金星,这时候一只修长有力的手伸过来,以掌控姿势按住她的後颈。
一股药草味和淡淡的血腥味混合着钻入沈蓉鼻端,不过此时她没功夫多想,只断定自己是遇到歹人了,竭力稳着声音道:「只要别伤人,你要多少钱都有。」
这到底是什麽人?难道真如那姓胡的说的,是流落在外的强人?还是盗贼?总不能是土地公显灵吧?
男人抓住她的颈子,脑子里混沌一片,眼前雾蒙蒙,半晌不知道该说什麽,甚至不知道自己会不会说话,就好像猝不及防被扔到这世上,唯一能感知到的事物就是身下少女的体香,如丁香吐蕊,馥郁芬芳。
他莫名地急躁起来,想看一眼拥有这样馨香的人长什麽样,於是奋力眨着眼,眼前终於重现光明,就见一个窈窕少女被他摁在地上,就算他什麽都不记得了,脑海里还是浮现了一个「美」字。
他的视线逐渐清晰起来,看她挣扎着转过头看了他一眼,很快又吃不住力转过去。
即使只有短短的一瞬,他还是能在她清澈的眼瞳里扫见他倒映的轮廓。
那麽她是谁?自己又是谁?男人蹙起眉,额头阵阵抽痛。
沈蓉什麽都没看见脑袋就被转回来了,虽然努力镇定,但难免还是怂了怂,声音有细微的颤抖。
身後的人久久没有动静,就在她以为他是哑巴、准备奋力一搏的时候,压着她的力道更重了几分。
身後传来泠泠好听的声音,却带了茫然疑惑,「你知道……我是谁吗?」
「……」真是个好问题呐!
男人察觉手下压着的是少女细腻的肌肤,不觉顿了下。
见她久久不答,他把那纤细的脖颈握得更紧,语调微微沉了沉,「不说你就别想踏出这里。」
沈蓉隐隐有预感这回自己要完蛋了,呼吸不由得一滞,半晌才怂怂地糊弄道:「那你知道……我是谁吗?」
身後的男人这次回答得很快,「你是个女人。」
说得好有道理,沈蓉竟无言以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