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特琳日记1937年(二)(11)
9月25日,星期六我很难过,今天早上朝霞很美,似乎将是一个好天气。在我凝视窗外的时候,玫瑰色的绚丽朝阳已悄悄顺着我东面窗外长长的垂柳枝溜了进来。我在想,白天会给人们带来什么——多少痛苦、悲哀和破坏,多少残缺不全的尸体将溅污断垣,正像最近的空袭所造成的那样。
贝茨刚从日本回来,目前在上海。我们知道他正忙着同那里的基督教徒以及其他人交流他过去两个月在日本的经历。全国基督教委员会想要他把全部时间都用来为他们工作,如果不行的话,他们希望他能付出一半的时间。然而,他觉得必须回南京,因为他的愿望是回到这里,与他的同事在一起。我看见一封他回到上海时写的信,信中说日本的基督教徒对所发生的事情感到深深的悲哀,但他们只是少数。
我们同汉口的伊娃通了长途电话,讨论了音乐专业的有关事宜。接电话的伊文斯(Evans)小姐说,昨天下午日本飞机到汉口、汉阳和武昌,准备轰炸弹药库,但却炸了贫民区,炸死、炸伤二百多人。日本飞机还击中了武昌的一所学校,她想那是一所天主教学校。我为我们在那里的教工和学生担心,他们在武汉可能得不到在南京所能得到的保护。
上午8时45分。今天第一次空袭在8时45分。警报是在8时15分响的。空袭一直持续到11时。
坐在那里耐心等待空袭警报的解除真是难以忍受,特别是当人们能够听见单调的飞机声和炸弹的爆炸声时更是如此。今天上午的轰炸和防空炮火都特别猛烈。据说有3架日本飞机被击落。
中午12时45分。第二次空袭发生在12时45分,持续到下午2时30分。第三次在下午3时,持续到下午4时。我们听说下关电厂、财政部、中央医院、卫生署和一个军事机关遭到轰炸,还不知道有多少人死亡。我们附近部署了几门新的高射炮,一门在南面,两门在我们的北面。在其中一次空袭时,我在图书馆的一个壁橱里,因为当时我在海伦的办公室里写信,不想花时间到地下室去。窗户被震得嘎嘎作响,房屋在抖动,我担心北面所有的玻璃会被震碎。我听见一块弹片击中了诵经厅屋顶上的瓦片,但似乎没有造成什么破坏。
晚上7时。我去了商业街,打算买些糖,但是城市一片漆黑。东方的天空有闪电,这给笼罩着黑暗的城市带来一种不祥之兆。很显然,电厂遭到了破坏。大约半个小时后,路灯亮了起来,但是我们被告知,电是来自刚建好的备用电厂。除了有的房屋里点了蜡烛,大多数房屋还是漆黑的。
金陵女子文理学院很幸运,因为我们有自备发电机,可以使用。大约在晚上8时,我带了一名花匠去看斯迈思,他现在与布雷迪(Brady)医生一起住在马克斯(Marx)家。我从他那里得知,晚上他们把中央医院的病人转移到大学医院,因为他们认为明天肯定会有更多的轰炸。
我听见他在电话上同谢泼德谈话,后者不同意转移,因为他认为对医院的无情轰炸会在西方引起广泛的报道,这有可能阻止日本重复这一行动。然而病人、护士和医生觉得仅凭这种推断是不行的。
他们继续执行着转移计划。许多人担心月亮一出来,夜里就会有更多的轰炸。我多么想向你们提供伤亡人员的数字,但是,现在提供准确的数字是不可能的。我们得知,今天上午轰炸电厂时,4名记者在扬子饭店里不仅看到了飞机,还拍摄了飞机扔炸弹的照片。我们还听说今天中午在中央医院,这几名记者在屋顶上拍摄到了日本飞机用两枚1000磅炸弹轰炸一所建筑的情景,该建筑的屋顶上有一巨大的红十字标记。他们拍摄了这次空袭的全过程。我想这些图像是无法否认的。
路透社、美联社和其他几个通讯社都有代表在南京。如果他们愿意的话,应该能够向全世界提供准确的报道。你们也许能够比我在南京更快地从纽约的报纸上看到有关事实。
9月26日,星期天今天凌晨3时~4时,我们是在防空洞里度过的。飞机并没有来,但我们还是睡不安稳。位于鼓楼的警报器又能工作了,住在本地区的居民对此很高兴。昨天南门和东门警报器的声音传到我们这里时不是很清楚。
今天上午下雨了,朋友见面打招呼的时候都面带微笑,因为人们肯定日本飞机不会蠢到在这么低的气压下飞来。我们不再喜欢繁星闪烁的夜晚,或是阳光明媚的白天。
上午10时30分,我们几个人去了鼓楼教堂。来的人不多,约有八位妇女,男性也只有十六七人。尽管有谣传说日机离南京只有300里远,但礼拜仍像以前一样进行。教堂宣布,基督教徒每天要为中国与和平祈祷。
同布雷迪和斯迈思一起吃了晚饭,然后又看了他们的地下室。他们应该在防空洞上面放一些沙袋,并用沙袋把防空洞里面隔开。
下午2时30分,我去了长老会女子学校,参加在南京的中国和西方基督教徒领导人会议。会议讨论了两个问题:第一,南京的基督教教会能够在满足难民的需求方面,以及为每次轰炸中受伤的平民做些什么?现在经过南京的难民每天以一千多人的速度递增;第二,为了让西方国家了解由于日本的军事侵略中国所遭受苦难的真实情况,教会能够做些什么?会议从2时30分一直开到5时,讨论了这些重要问题。吴博士是会议主席,她在引导议论这方面很有方法。有一个教会已经在做上述两方面的工作了,但是一些人认为,即使是这个教会,做得也很不够,应该有更多的基督徒参与进来。为了解决这些问题,在下个星期天成立正式机构之前,成立了一个临时委员会来制定计划。我是多么希望所有身体健康、体力充沛并能脱得开身的传教士,都在这里与中国的同仁一起工作啊!这是一个充满机会的时刻,因为“烈士的鲜血是教会的种子”。因此,在危机的时候,如果教会称职,将加强教会的基础,并使教会在社区永远有一席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