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特琳日记1937年(一)(7)
今天上午,吴博士和我拟订了一份应急课程表,以便在下午与埃尔茜制定一份紧急预算。上午11时,程夫人、F·陈和我就花匠、管理员和宿舍勤杂工的去留问题制定了一项政策。万一我们无法开学的话,我们就无法保留这么庞大的队伍。
下午1时10分。今天的广播说,在昨天先施百货公司的轰炸事件中,有151人死亡,373人受伤。
晚上7时50分~9时。这段时间,我是在中央楼的地下室同一名年轻的教师和学生们一道度过的。我想我们开始能够区别中国飞机和日本飞机所发出的声音了。当日机在你头顶上空飞的时候,你的心脏都要停止跳动了。学生的精神很好,现在校园里仅有9名学生了。学校的工人一直很好,没有一个人要求回家,也无人抱怨,尽管有挖防空洞、搬设备等额外的工作。
日复一日,没有信件,没有报纸。我最后收到的一份《字林西报》是8月15日(星期天)的。
自空袭以来刚过了9天,但好像过了许多个月。
8月25日,星期三从午夜到凌晨1时30分,我们又一次躲进了防空洞。然而,这几个晚上我所得到的补偿是皎洁的月光、繁星闪烁、一尘不染的夜空和我们校园里婀娜多姿、婆娑起舞的垂柳。
我花了一个上午起草了一份有关我们校园的位置和建筑物数量的报告。大约在上午11时,我把该报告送到美国大使馆,交给了帕克斯顿先生,他和蔼地说,这正是他所需要的。我想美国大使馆将会把它交给日本大使馆。凯瑟琳把校园和建筑物的蓝图送到一位摄影师那里,将它拍成照片,一旦完成,我们也将把这些照片送到大使馆。
12时。裁缝来给我裁了几条裙子,现在我只剩下3条裙子了。在这么热的夏天,3条裙子有点令人尴尬。裁缝说他的帮工都走了,一旦我的两条裙子做好,他也将到合肥去,那里更安全些。他还说,现在什么生意都没有了。
下午1时10分。广播说在上海先施百货公司被轰炸的事件中,有173人死亡,伤549人。官方还没有判定哪方应对此负责。我们还听说,在上海地区发生了激烈的肉搏战,中**队正在尽最大的努力阻止日本军队登陆。
下午3时30分~5时。今天下午,我做了从青岛返回后一直想做的事——拜访附近的老朋友。
总的来说,人们都很友好,我的老朋友见到我很高兴。大多数普通人现在都有某种简易的防空壕或防空洞。孩子们似乎被飞机吓坏了。
我匆忙回家以躲避一场暴风雨。
晚上7时。吴博士对聚集在科学楼大厅里的所有工人和学校卫队讲了话。她提到当飞机在头顶时躲在防空洞或地下室里的必要性,以及在夜晚警报响过以后不要使用手电筒的重要性。
晚上8时~9时。我们又躲进了防空洞。我没去我通常去的位于东院后面的防空洞,而是去了我们中央楼的地下室。在进地下室之前,我停了下来,以确定校园的任何地方都看不到手电筒的亮光。我们听说有许多间谍,为了得到一笔钱——或多或少,用灯光向敌人发信号。
这也是我们为什么对手电筒特别谨慎的原因。吴博士、程夫人、F·陈和我今晚开了一次会,讨论工人的问题。一连数天没有信件,发电报或是打长途电话同样也不大可能。
8月26日,星期四早晨6时30分。过去的一夜平安无事,但显得很漫长。没有飞机来打扰我们的睡眠,真是感谢上帝。昨天下午下了雨,今晨的空气凉爽、清新。今天早上来信了,不过与以往不同,这些信来自曲阜、牯岭、上海。今天又有2名学生离开南京去了长江上游,现在校园里仅剩下7名学生了。
上午11时。程夫人、陈先生和我,重新分配了地下室和防空洞,因为现在校园里多了20人,他们是国家气象台的工作人员。前天晚上,他们的工作地点北极阁遭到了轰炸,他们从那里搬到我们这儿来了。他们在诵经厅里生活、工作和睡觉。他们晚上使用手电筒比我们更随意,或者说胆子更大。
今天,美国大使馆给我送来了一份电报,燕京大学医学院在电报中叫学生返回北平。
下午4时~6时。今天,我再次外出拜访我们西北角的邻居。许多人来问我,美国政府为什么不充当调停人。毫无疑问,作为一个国家的普通人并不希望战争。
中央大学校长罗博士即罗家伦博士。今天下午到我们这里来,并说他仍计划在9月20日开学。他来的真正目的是想知道,能否将他们艺术系的一些希腊雕塑像存放在我们这里,他担心他们学校的情况可能会比我们更糟。我们同意他们将模特像存放在我们的北画室里。
今天天气很闷。在过去的24小时里没有空袭,这是好迹象,还是坏征兆?他们是在准备一次更大的攻击,还是放弃了进攻?一些人认为,他们真正的意图是摧毁整个南京城。
今晚10时10分将有关于今天情况的报道,但我想早点睡觉,不等了。愿我们再有一个安宁的夜晚。
8月27日,星期五大约在午夜时分,防空警报响了起来。我们爬起来,穿上衣服,然后躲进地下室。很快,我们就听到日本飞机缓慢而单调的轰鸣声。在接下来的4个小时里,我感觉这些飞机好像6次飞临南京。我们偶尔能听到飞机投下的炸弹爆炸声和断断续续的防空炮火声,但在大部分时间里,除了缓慢飞行的重型轰炸机所发出的沉闷声音外,大地一片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