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公子那边还在挑灯夜读呢!没把手中的书牢记在心不肯歇息。」两位主子都一样倔强,劝不得。
「那你粥多煮一些送到哥哥那,顺便替他多点一盏油灯。」他们无人可靠,只能靠自己,她哥哥才会这样拚命苦读。
「是的,小姐。」公子,小姐真是太辛苦了,哪家的小主子要自个儿赚零花,苏家又不是没银子。为小姐抱不平的绣春在心里咕哝两句。
「去吧,别杵在这儿。」
「是,奴婢先去煮粥了。」一说完,她躬身离开舱房。
终於可以毫无顾忌的作画,苏子晴以白玉狼毫沾墨,聚精会神的细细描绘,一幅香艳的画作渐渐成形,女子香肩小露,乳白的大腿彷佛吹弹可破,浑圆的硕臀高高翘起,雪白的丰乳似一前一後的摇动,星眸微闭,樱唇轻启……在她身後是身形健壮的男子,仅着一件单衣,他一手将女子按压在案桌上,腰往前一送……没错,这是一幅春宫画。
年仅十岁的苏子晴便靠画春宫画为兄妹俩赚取银两,两人十分有骨气的不愿依赖沈家人资助,太多的人情债他们支付不起,宁可自食其力,开创另一番局面。
沈家银子多令人眼红,招来不少豺狼环伺,很多人都想分一杯羹或吃掉沈家,再加上沈家自家人内斗,耗损得厉害,日子真是一日不如一日了。
虽然沈家家主仍是沈若秋的兄长,苏子晴的亲舅,可是庶出的兄弟却不在少数,他们拧成一股绳和嫡出兄弟斗,面对内忧外患,沈若明、沈若冬也有些吃力,仅能勉强支撑。
人在人情在,人亡人情亡,沈若秋死後沈家就和京城的诚意伯府搭不上线,为了妹妹的嫁妆大闹一场後,苏老夫人更不待见沈家人,自然也不会对这亲家多加照顾。
张静芸入府後,苏沈两家便形同陌路,苏子晴兄妹更加孤立无援,只能自立自强。
在落款处写上草书「唐十二少」四字,接着盖上印章。
身为女子生活在世间多有限制,很多事是不被允许的,例如卖画,尤其是春宫画,那肯定会被浸猪笼,要不就是送往家庙修行,一年半载後香消玉殒,从此这个污点消失,不累及家人,所以苏子晴才用了别名,不以真名示人。
「啊!累死了,画春宫画太伤神了。」
她知道画春宫画不是正途,但她停不下来呀!多少人等着唐十二少的春宫画,她画一幅由最初的百两银到如今的千两金,实为暴利。
苏子晴也知物以稀为贵的道理,所以她一个月最多画三幅春宫画,再说了,她要遮遮掩掩避人耳目,作画着实艰难,一个月三幅也是极限了。
看着已接近完工,只需上色的春宫画,画得有些久的她感觉视线不明,她闭了闭眼再睁开,心中有些许的唏嘘,一般郁气油然而生,徘徊在胸口始终不去。
出去走走吧!
船行了十日有余,一直关在舱房内一步不出的苏子晴终於按捺不住,拉开舱门,走了出去,站在甲板上一眼看到满天星斗,她忍不住赞叹。
「好美……」美得叫人思念故乡的亲人。
是的,故乡的亲人,却不是苏府的亲人。
若有外人看见现在的苏子晴定会疑惑,她不是傻子吗怎会作画?而且言行举止一点也不傻,反而还聪慧得很?
而这一切都要从三年前说起。
三年前被婆子推下水的苏子晴早就不在了,取而代之的是来自现代的书画名家唐漾,不过她不是一开始就借屍还魂。
三十岁那年,她因飞机空中解体而瞬间窒息,等她有知觉时,发现自己已是一抹幽魂,也不知是磁场相近还是和原主苏子晴有缘,她的魂魄一直跟着苏子晴,从她六个月大到丧母,然後一直到溺水。
事实上苏子晴并未死於那一次的溺水,她被救起後,在病中被张静芸买通的大夫下药,虽然没死,却体弱多病,十五岁时嫁个表面是谦谦君子,私底下有虐妻倾向的好色男子为妻,十五年的夫妻生活他明面上纳妾七名,但身边稍有姿色的女子他无一不沾,甚至还想把奸生子记在她名下,以嫡子对待。
但只生一子的苏子晴绝不允许别的女人生的孩子抢走她儿子的一切,即使一半也不行。
为了这件事她和丈夫大打出手甚至豁出去为儿子做了一件事——她在酒水中下毒,和丈夫同归於尽,这样夫家和自己的嫁妆,所有一切尽归独子所有,别人一样也抢不走。
苏子晴闭目的那一刻,身为鬼魂的唐漾为她心疼,可惜她所嫁非人,殊不知苏子晴盖棺时,一股强大的力量将她往棺木拉扯,无力对抗的她只好被拉着走,身不由己。
等她再一睁开眼,十分意外的发现自己有了肉体,她以为是投胎转世了,但仔细一看她竟成了苏子晴。
她重生了,还重生在苏子晴溺水即将病死的那时刻。
一缕飘荡了多年的游魂有了属於自己的身体,唐漾说不出惊喜或错愕,她只是不懂老天爷在搞什麽鬼,让她从娘胎出生不成吗?为什麽要窃取别人的躯壳。
一开始她是不接受,抗拒这个新身分的,因为她打小看着苏子晴长大,看她由孩子到少女,又由少女成为母亲,她是抱着守护的心态看顾苏子晴,希望她能过得好一点。
可是现在自己却夺走了她的人生,她来了,真正的苏子晴去了哪里呢?
死了?或是穿越到另一个世界?
为此,她心里很不好受,想把真正的苏子晴找回来,她已经死了,不能抢活人的身体。
只是张静芸的手段太恶毒了,在苏子晴昏迷不醒之际还买通大夫下重药,存心要继女身体破败,她早知此事,刻意弄翻了药,导致事情发展不如上一次,张静芸则更狠心的叫婆子下毒毒死她,想保护苏子晴的唐漾,只好假装高烧烧傻了,言行举止形同三岁稚儿,说话不顺,嘴角流涎,喜欢傻笑和吃东西,不辨美丑。
果然她装傻了之後张静芸就未再向她下手,把她身边熟悉的人调开,只留下三等和粗使的丫头、婆子,另派她的眼线充当贴身嬷嬷,监视她的一举一动再予以回报。
张静芸想侵占沈若秋那份嫁妆,因此她容不下沈若秋生下的孩子,一确定苏子晴是傻子後,她便把目标转向已住到外院的苏子轩。
发现张静芸的意图,唐漾觉得不能坐以待毙,真正的苏子晴不知要去哪里找,她只能先扛起苏子晴的身分,守护好她的哥哥,於是想出卖画的念头。
她穿起兄长的衣服打扮成他的模样从後门溜出,佯装落魄的世家子弟以卖画维生,书肆老板一看到她有别当今的画作两眼发亮,却故意压价,只给她三、五两银子一幅打发。
那时她很缺银子,手里拿着她母亲嫁妆的张静芸根本不给他们兄妹任何分红,一个月五两的月银连给小厮的赏钱都不够,无可奈何的情况下她只好咬牙认了,有多少赚多少。
直到有一回,她一时兴起画了酥胸微露,手持团扇遮面的仕女图,不知哪来的灵感在女子身後画了假山,假山後头躲了一名神色猥琐的男子趴在石头上偷窥,他的手还往下一垂,好死不死地正好在胯下,配上好色的神情,那就有点……情色之意,她当成废图准备扔掉,却不慎夹在准备卖掉的画作里,不经意被书肆老板发觉,他立即高价收购。
那幅画卖了一百两,虽然她不承认那是春宫画,但也彻底打响唐十二少的名声。
从那时候起,她只画春宫画。
「唉!」她为何沦落到这地步?
苏子晴刚为自己这不能自控的人生际遇叹息,不远处也传来一声幽远的「回音」,她顿时寒毛竖起。
「谁在那里,不要装神弄鬼吓人。」她当过鬼,所以不怕鬼,只是有点毛骨悚然,心里毛毛的。
「你说我是鬼?」刚变过声的少年嗓音平空响起,夹带一声冷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