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人赃并获,四婶儿,您可别再往我婆婆身上栽了。明眼人谁看不出来,您就是仗着我婆婆好说话、不愿意跟您翻脸才处处拿捏的,如今还有什麽好说的。去见官,咱们当着官家大老爷的面好好理论理论,好好的村子出了个贼人,往後谁还敢迎着咱村的人去走亲戚。」
可别跟她说什麽白氏一个奇葩,不至於一棍子打死一家子,要是真那样,怎麽不见去自家抢东西的时候,白氏的儿子、儿媳出来劝阻,怎麽他们一家子还好意思炖别人家的肉。再者,听赵铁牛那憨子的话,白氏一家子理所当然地奴役他可不是一年两年了,这种人忒会得寸进尺,放过一次就能咬你第二次。
用林月娘的话来说就是,被人欺负了就该以牙还牙,对付那些脏心烂肺的东西就得从根儿上打疼了、吓怕了,那些不长眼的才能记住教训。要不然事儿一淡,指不定那些人还会办出什麽不入眼的事儿呢。
一听说要告官,赵老四跟白氏的脸刷地一下子就白了,里正的面色也是难看得紧。周围几个怕被牵连的人赶紧往後挪了两步,这赵铁牛家媳妇也忒厉害了点,都是一个姓氏,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咋能说告官就告官,要是闹到了官家,事儿还能有个善了吗。
不过相比於觉得林月娘泼辣凶悍,大家更觉得白氏一家子有些不耻,尤其是家里有该说亲的姑娘。念着给白氏的四儿子说亲的人家,瞧着这家子的眼神儿可就更不对味儿了,这要是把姑娘嫁进去,那还能有个活头吗。
赵老四只听见周围人嗡嗡地说着他家败兴的事儿,还有唾弃的嘲笑声,只觉得脑子快要炸了。还有那些冲着儿孙嗤笑的人,可不都觉得他这一院子人家都成了贼。
一会儿想到自家婆娘在自己头上作威作福,压着自己这个男人窝囊了一辈子,一会儿又念起她不定藉着当家往白家送了多少银子,就连白家後来盖的新房子,赵老四都觉得那是白氏从自家偷了银子给她娘家兄弟盖的,再然後是因为这婆娘,自家现在成了外人眼里的贼窝子。
没多大工夫,赵老四的心火可就烧起来了,也不管里正的喝斥,直接扑上去提溜着白氏就是一顿狠揍,「你这疯婆娘,老子抽死你!」赵老四是打红了眼,实打实地把白氏打得脸红嘴肿的。
几个儿子倒是装模作样地拉扯了两下,可谁都怕被他牵连着挨了打,谁也不敢真的上去拽。几个媳妇嘴里也是嚷嚷着让公爹消消气儿,又朝着林月娘骂咧说她是丧门星,一嫁过来就闹得家宅不安。
直到林月娘似笑非笑地在地上跺了跺手里的棒子,一群人才安生下来。
被拉拽到一边的赵老四哼嗤哼嗤地喘着粗气儿,而鼻青脸肿,嘴角还带着血丝的白氏也不甘心地坐在地上,却是一个字儿都不敢叫嚷了。
倒是白氏的儿子横眉冷眼地瞪着赵铁牛,炮仗似的指责开来,「铁牛,往日里看你也是个懂事儿的,现在咋就任由你媳妇做出这种猪狗不如的事儿。」
「就是,堂兄,这事儿是你们挑起来的,我爹娘的医药费你可不能赖了去。」白氏二儿子接了茬,面色不悦地看着赵铁牛。
倒是老三被他媳妇拉了一把,没再火上浇油地嚷嚷什麽。也不是老三媳妇温顺,而是相较於上边几个人,她更会看人眼色,眼看着铁牛兄弟青筋直蹦,恨不得一句话没说就上拳头了,她哪还敢让自家男人出头啊。
这话一出,刚刚还想劝和的人脸色可都一变,围观的众人也都鄙夷地瞧着白氏的儿子、儿媳。这赵老四两口子夥着几个儿子、媳妇可真够不要脸的,明明是自家偷了东西犯了事儿,还指望着赖在别人身上。
外头的议论声跟哄笑声不断,还夹杂着不屑,听得里正都觉得自个今儿就不该出来转悠,现在要是再偏颇帮着赵老四跟白氏一家子,那他也就得落下个欺负外村媳妇的名声。再说,这林月娘一瞧就是个不好相与的,再闹下去,要是真闹到衙门里,自个脸上也没个光彩,说不定这里正也就干到头了。左思右想的,里正也不好再一味再和稀泥了。
「赵老四家的,你们还能不能消停着点了!」心里有了主意,里正暴喝一声,冷冷地瞪了赵老四跟白氏几个人。要是这一家子是个知事儿的,早在自个开口的时候就该早早收了场,现在倒好,半点不懂事儿还把自个拉下了水。
相比於林月娘,如今的赵老四一家更怕的是里正,因为里正可以开祠堂,更甚者可以代老赵家休了一门媳妇走,更别提除户跟赶出村子了,没个姓氏、没个根脉,以後就算是入土都是孤魂野鬼的。
原本还在吵闹要说法的人,这会儿是彻底地安静下来。
「铁牛媳妇,你是非要去见官?就当是给叔一个面子,这事儿咱能不能私底下再商量商量?」里正脸色虽然不好,可还是笑着问道。
这话一出,院子里或是哭号得鼻涕一把、眼泪一把或是动着心思想撇清的人,可都看向了林月娘。这个泼辣的妇人还真是一点面皮都不顾及,生生地把人往死道上逼啊。
里正也是看明白林月娘嫉恶如仇的火辣性子了,如今也只能先稳住了人,再试探一下能不能挽回,毕竟这事儿可大可小,端看林月娘的意思。不过赵老四跟白氏两口子的名声,他可是顾不上了。
林月娘看着跟在自个身後护着的男人,又瞧瞧红着眼眶又急又怕的周氏,她心思一转,才软了声音说道:「里正叔,不是我非要挑是非,我是赵家的新媳妇,但凡有一份可能,我也得忍让了四婶去。今儿是实在被欺负狠了,我跟我男人要是再缩头,那可不就得被人骑在脖子上拉屎撒尿。
这样吧,只要四婶把我家的鸡蛋跟腌肉都还回来,再把我的簪子跟陪嫁银子拿出来,这事儿就算了。」
要求是不过分,大家也都是庄稼户,再怎麽好事儿,心底大多是实诚的,觉得林月娘这媳妇虽然凶悍了些,可心眼还是软的,要是自家闺女被逼到这分上,指不定自己也得动了刀棒去争个理儿。
有两刚刚还帮着白氏指责林月娘不孝,挑唆事儿,合着该休回家的妇人,这会儿也跟吞了苍蝇似的,瞅着白氏一家子就恶心。那会儿仗着长辈的身分说一些有的没的,好像自家受了多大委屈似的,现在可倒好,整个是自个手长了犯了贱,被人逮住拿了赃,真是没脸没皮的玩意儿。
有几个跟周氏走得近的婶子,可是知道不少白氏欺负她老实三嫂的事儿,从要猪油到要年节礼,也给她翻了个底儿朝天,直引得乡里乡亲的都忍不住骂赵老四两口子一句不厚道。
「要银子没有,腌肉跟鸡蛋都进了老娘肚子里,你有本事就刨开老娘的肚子取。」白氏龇牙咧嘴地瞪着林月娘。她哪有拿那个小娘皮的银子,天可怜见的,她兜里也就几文钱而已。可现在她说啥都没人信了,没瞧见就连自家儿子、儿媳都用那种怀疑的目光瞅着自个吗。
赵老四虽然是个怂包,可现下脑子也是清楚的。要是单单白氏那个婆娘吧,也无所谓,横竖都是死猪不怕开水烫。可现在牵扯到了自家儿孙,要是再这样下去,只怕自家再也没法在村上抬起头了。
「你个死婆娘,再多嘴就滚出我赵家。」赵老四凶狠地踹了一脚白氏,火大得恨不得打杀了那个胡说八道的婆娘。
白氏是真被赵老四打怕了,又听见他要休了自己,更是不敢再说什麽,只是那双殷红的眼里全是不服。
「还不赶紧去拿钱,你从侄媳妇屋里拿了什麽,赶紧给我还回来,不然老子今儿就抽死你。」赵老四砰砰地砸了两下被掀翻的桌子。
不管白氏气过气不过,反正最後赔了林月娘腌肉跟鸡蛋,更要加上红布和所谓的银子,她生生抠出了七钱大子儿。
事儿了了,赵老四跟白氏也成了一村里的新笑话,尤其是白氏,想往家里扒拉东西,也是人之常情,可死活不该厚着脸皮去抢偷侄媳妇的陪嫁物啊,隔着院子、隔着人家亲爹娘去欺负人,这不是造孽吗。
经了这事儿,原本就在村里风评不太好的赵老四跟白氏名声更是臭了个狠,连带着他们的孙子、孙女出门,都没人合着玩耍,更甚者还会被指指点点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