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这会儿可要争气啊,她可不能在韩朔面前暴露那麽丢脸的事情。
韩朔脸色很难看,宇文楚氏,当真是难听死了,她以为自己死了能葬入宇文家的皇陵吗?真是天真。
「臣只听闻有贤妃和皇后死後会冠上皇室之姓,未曾听说过出墙的妃子也能风光葬入皇陵。」韩朔看着座上的人,笑得一点温度都没有,说话刻薄,「娘娘还是多祈求上天,愿皇上一辈子不知道你我之间的事吧,否则待他知道的那一天,无论你们多帝妃情深,娘娘也不会有什麽好下场。」
潋灩脸色白了白,捏紧了袖子,目光如剑一般看着他,「本宫没有好下场,太傅就会有了吗?乱臣贼子一向遗臭万年,加之淫乱後宫之罪,太傅怕是要比本宫先死无葬身之地!」
红杏出墙是多大的罪过,足以毁掉一个女人的一生,他当是她愿意的吗?是她愿意这麽作践自己,好好的日子不过,要来争权夺势、要来同他周旋、要来糟践自己?这一切是谁造成的,如今怎麽又还有脸来嘲笑她?
天下人皆可骂她楚潋灩是妖妃、是淫乱之人,独独韩朔没有这个资格!
四目相对,他不让,她更是不让,周围安静得只有她的喘息声,韩朔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像是欣赏她的恼怒似的。
「娘娘曾经说过会死在臣的後头,臣也一直相信娘娘能做到。」他开口,慢慢站起身来俯视她。
「只是臣是不是乱臣贼子,这个留待後世评说,向来胜者为王,败者为寇,臣从来觉得『虽败犹荣』这个词是给弱者用的,只是臣还是提醒娘娘一句,如今你我往事作罢,没多少情谊在,娘娘最好还是不要惹恼臣,免得在这宫里出什麽意外。」
一闪而过的杀气像是她的错觉一般,潋灩抬头看着面前的人,突然笑了,笑得很是妩媚,「太傅要杀本宫?」
「臣相信不难,只是臣愿不愿意的问题。」
潋灩点头,「那便来杀吧,本宫的命太傅向来不放在眼里,早晚要拿去,还不如早些动手省事。」
袖子里的手捏紧了银针,她这次终於能选正确的毒针,而不再顾及着他的性命。
「娘娘这是要求死了?」韩朔轻笑,手放在她的椅子扶手上,静静地看着她,「你的性命,你不是向来珍惜着吗?」
潋灩低笑,身子却紧绷了起来,她可以感觉到韩朔当真是恼了,身上都带了一股令人窒息的气势,她都不知怎麽两人说着说着话,便到了这般剑拔弩张的地步。
「疼!」腹部一阵抽痛,她没忍住,小声低吟了一声。
面前的人一顿,将手放开看了看,以为压到了她的手。
「哪里疼?」韩朔没好气地问:「刚刚不是还很有精神吗,怎的就疼了?」
潋灩在丢脸和丢命之间衡量了一下,选择了前者,话虽说得硬气,她还是很爱惜小命的。
「肚子……」可怜巴巴地低下头,潋灩捂着肚子开始叫唤,「你出去,让含笑和休语进来。」
韩朔皱眉,「为什麽要我出去?」
潋灩脸上一阵青一阵白,肚子疼得她几乎想破口大骂,他又不是不知人事的少年,哪里还会这般没眼力,难不成非要让她说出口才肯回避吗?
「本宫……不太方便。」额上渐渐出了些冷汗,潋灩吸了几口气,觉得小腹的隐痛似乎消退了些。但是韩朔靠得太近,她心里紧张,过一会儿肚子便又抽痛起来。
「总之太傅请先出去,让御医进来给本宫看看。」咬着牙说完,潋灩闭了眼,不打算跟他再说。
韩朔看她疼得这般模样,心里也隐隐觉得该是癸水一类的原因,只是心里深处有个念头,他顿了顿,乾脆伸手将人抱了起来,朝内室床上走。
「韩朔,你放开我!」潋灩脸上大红,伸脚就要踢人,却被他塞进被子里盖得严严实实。
「娘娘稍等,臣去传御医。」板着脸说完这话,韩朔转身就往外走,在门口叫人来,吩咐了一阵儿,又将门给关上,重新坐到她床边。
潋灩心里骂了他无数声,乾脆扭身转头朝着床里侧,眼不见心不烦。
「娘娘,张御医来了。」休语慌慌忙忙地进来,走到床边看了看自家主子,又看向韩朔,「太傅还是暂且回避一二,待御医看过再禀告太傅结果。」
韩朔似乎有些走神,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颔首道:「韩某在外面等,御医诊脉完毕,先出来同韩某说话。」
张御医古怪地看了他一眼,还是应了,只是心里奇怪,诊脉之後病情都当先告知娘娘啊,怎麽太傅却要先知道?
如此霸道的要求,潋灩也没力气搭理他,他爱听那些就让他听,反正韩家先祖的脸早已让他丢尽了。
搭上丝帕诊脉,潋灩闭眼揉着肚子,也就没瞧见张御医脸上突然万分难看的神色,连凳子都没坐稳,胡子花白的张御医就直接跪在地上了。
「这是怎麽了?」休语吓了一跳,连忙要伸手去扶。潋灩睁开眼,就看见张御医颤抖着的胡须。
「微臣……微臣先出去禀告太傅。」连滚带爬地站起来,张御医面无人色地往外走,差点撞上屏风。
潋灩疑惑地看着他的背影,心想自己莫不是得了什麽难治之症?
「太……太傅。」看见外头的韩朔,张御医又下意识地退後了一步。
韩朔目光如电,直直地看着他,「如何?」
张御医扑通一声跪下,直磕头,「微臣不知、微臣不知啊!」
休语站在帘子边往外看,见韩朔半蹲下来,看着浑身发抖的张御医道:「你不知什麽?韩某才是不知呢,不说是怎麽了,一出来便行大礼做什麽?」
张御医支支吾吾半天,汗流了满头,却是不敢说话。
韩朔等得不耐烦了,轻「啧」一声道:「这是怎麽?贵妃娘娘是有孕了不成,把你吓成这样?」
张御医闻言,整个人都虚脱了,直接趴在地上,差点晕过去。
这一句本是玩笑,不过看着张御医的反应,韩朔慢慢敛了神色,「真的吗?」
休语倒吸一口气,捂住嘴退後了几步。
床上的潋灩半坐起来,皱眉道:「到底怎麽了?」
休语却是一句话也不敢说。
「微臣……微臣可以什麽都不知道。」张御医颤颤巍巍地道:「求太傅放过微臣一命啊!」
皇上离开洛阳已经将近一月,而贵妃娘娘竟然已怀孕一月,在皇上离开之前,贵妃娘娘分明是没有在後宫里的啊,那这孩子是从哪里来的?
他不敢再往下想,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他这命休矣!韩太傅要杀他易如反掌,他还有家室有儿女,不想死啊!
韩朔眸子里情绪翻涌,脸上的表情竟然柔和了些,手放在御医的肩上,稳稳地按住了他。
「张御医,家里有一子一女,夫妻和睦,日子也算是幸福吧?」声音里带着温柔,韩朔像是闲话家常似的慢慢地道。
地上的人身子抖得更加厉害了,嗫嚅几下,却没能再说出话来。
「韩某不是是非不分的人,御医在宫里任职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眼下娘娘身子有恙,便更需要照顾,这些还得麻烦御医呢。来,起来吧,地上跪久了可是对身子不好。」伸手将人扶到椅子上坐着,韩朔镇定地转头看着刚刚进门来的含笑,「拿纸笔来让御医开药方。」
「是。」含笑疑惑地看着里头的情况,不知道是怎麽回事,还是先听命去准备笔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