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官司的滋味儿(11)

打官司的滋味儿(11)

当我将电话“啪”地一声挂上时,我的脑子嗡嗡作响,耳边似有一群苍蝇在乱飞。

我的心绪糟糕透顶,这种情绪一直影响了我的过年心情。

2001年的春节,我是在相当焦虑与烦躁中度过的。大年初一,我就与妻子吵架了。在这样的日子里吵架,是我们结婚二十年都不曾有过的。

生气呀,真生气,生真气!我生气为什么他们按官阶递增着一个个找我,让我放弃维护正义的权益?他们怎么就这样无视知识产权?他们不是一般的人,他们应该比我更清楚知识产权的重要性!我一个区区主编、作家,置于庞大的官场不过一介书生,我只不过维护了我自己应该维护的权益罢了。我维护得多么脆弱多么无助,我这种微不足道的维权,居然影响了“安定团结”,岂不滑天下之大稽!

然而,我更多想的是这件事情的背后。或许我们的领导一而再再而三地找我,也并非是他们自己的本意,他们也是受人之托。而这种始终抓住,始终希望通过行政手段来做我工作的人,怎么不会想想刘元举是个作家,他不是个想往上爬的人,他不会因为行政干预而放弃原则放弃尊严!他是个有思想有见地的人,他是个有着坚定的人生追求的人!如果我知道这个打电话的人是谁,或许我会义正词严地告诉他我的想法,我可能会与他进行一场关于知识产权、关于是与非的激烈辩论。我还想问问他,张建伟为什么不认错?他不认错你为什么偏偏想让我退出让我放弃让我吃哑巴亏?你这样岂不是害了他吗?我还要问问他:世上有这个道理吗?你的东西被人家偷了,你还得高姿态,你还不能追究偷你东西的人,追究了就不利于安定团结!抄袭人家作品的人,不就是文盗吗?其性质与小偷何异?

妻子一向是个息事宁人的人。她身体不好,神经脆弱,经不起一点压力。尤其她总是替我担惊受怕。这种担惊受怕始于我第一次去闯荡黄河源时。

那一年是1988年。那时候,是我人生的低潮时期,工作生活多方压力搞得我心灰意冷,就好像命运之神变着法儿作弄我。我们结婚就没有房子住,住在办公室里,颇有点苟且偷生之感。

好不容易给了房子,却是在边远的新乐小区而且是一楼,厢房。那个房子格局十分不合理,一条走廊曲里拐弯,我在不足四平米的小屋子里写作。屋子里采光不好,白天也得开灯。这种极度狭窄的空间带来了我内心与日俱增的压抑与憋闷。终于我决定走出去透透气儿了。

我去往黄河源时,没有告诉妻子。她只以为我是因工作需要去西安组稿。

确实我头一站去了西安,住了两天,从西安坐上了去往西宁的列车。诗人晓雷当时还在《延河》编辑部,他一直把我送到车上,而且他给我联系了西宁的著名诗人白渔先生。我在西宁见到了白渔,他十分豪爽,与我一见如故,请我到他家吃饭并给我朗读他的黄河源抒情诗。他听说我要一个人去黄河源,眉头锁紧了。他说这个季节不好,要去应该在夏季,夏季黄河源头才充满诗情画意。他说格桑花美得不得了,他说苍蝇也可爱得不得了,可以像蜜蜂一样传授花粉。他说夏天的黄河源一切都好得不得了,却独独不赞同我在这春寒料峭的三月去往黄河源。

他见我执意要去,也不好再阻拦。《青海湖》杂志社的同仁们也曾劝阻我,他们听说我从未去过高原,便给我讲了好多高原上应该注意的事项。他们特别强调了高原反应。他们确实想得很细,替我借到了一件皮大衣。那是件很厚很沉的大衣,里边是白色的长毛,如果翻过来穿在身上,我就成了一只立起的绵羊了。亏了这件皮毛大衣,什么时候想起来,我都对《青海湖》的编辑同仁们感恩不忘。

他们给我送行,我觉得他们的表情过于严肃,而这种严肃多少有些悲壮的意味,这使我对于自己独闯黄河源本来就没底的心里边,更加显得没有着落了。但是,我仍然为自己平生决定的一次冒险而滋生着莫名的亢奋。

要去往黄河源,得乘坐公共汽车。因大雪封山,从冬天一直封到春天,我在西宁汽车站买到了雪化后的第一辆公共汽车的票。买到这趟车票的人中,还有冬天时,从玉树那边过来的人,因大雪封路,他们到了这边就回不去家了,只能等到第二年大雪开化后,路通车了,他们才能重新回归家园。

头一辆车是在早晨迎着阳光离开西宁的。我的心情也随着阳光一起明亮开来。我的装束可能与车上的人不一样,而且差异特别悬殊,所以,我上车以后,就不断地有人朝我投来好奇的问询目光。有的干脆直接问我去往哪里?去做什么?

这辆车从西宁始发,终点站到玉树。我要去的是玛多县。黄河源是在玛多县境,我是从一位参加黄河漂流的人那里得知的。我对于玛多也好玉树也罢,是同样的陌生,我只知道汽车是朝前方开的,至于什么时候能够开到,开到的地方是什么样子,将会遇到什么,会不会有危险,会有怎样的危险我是一无所知。

出了西宁城便奔上高原了。高原也是平地,在视野中是看不出来有多么高的,能看出来的只是那山体一律的光秃,偶尔有棵树,丑陋地吊在那里,与奇形怪状的山石相衬,根本谈不上诗画之意。高原的路好像不是人工修出来的,而是车轮自然碾压出来似的。那么宽阔的草场地,似乎可以任意去压,在草原中间压出来了笔直的辙线,一直通向远方。远方蒸腾着温润的气息,令人神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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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世纪中国文坛第一案:《西部生命》说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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