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命运女神(1)
教皇城的农民。土匪窝。我的命运女神
“她爱伯纳尔多!”我心中有个声音在叫喊着。这是一枝致命的毒箭,它把毒素扩散到了我的全身,逼得我铤而走险,甚至扼杀了我内心的呼喊:“你杀害了自己的好友和兄弟!”
我慌不择路地闯进了灌木丛和矮树林,爬过了山坡上葡萄园的围墙。圣彼得教堂的圆顶在远处的天边闪亮,它就这样把该隐和亚伯的祭坛照得通明。
我接连几个小时不停地往前走,一刻也没有休息,直到浑浊的台伯河横在面前,我不得不收住脚步。从罗马到地中海岸边,我没有见到一座桥,也没有见到一条渡河的船。这出乎意外的障碍,如同一把刀切断了钻在我心窝里的虫子,而它立刻又粘在一起,我深感这一番真是祸不单行。
离我几步远的地方,有一个被毁坏的古墓,从占地的面积来看,比我幼年时跟着多米尼卡老妈居住的那个古墓要大得多,但显得荒凉一些。翻倒在地的辘轳上拴着三匹马,在嚼着挂在脖子上的干草。
古墓的洞口开阔,踏着台阶下去,是一个封闭的大厅,地上生着火。两个身材强壮的农民披着羊皮大氅,里子反穿在外面,脚登高筒靴,头戴尖顶帽,帽上吊着一幅圣母像;嘴里含着烟斗,伸腿坐在火堆旁。另外有个小矮个,披着灰色大氅,搭拉着宽边帽,背靠着墙,仰着脸在喝长颈瓶里的酒,不知是纪念散伙,还是庆贺欢聚。我还来不及看清楚这一伙人,已被他们发现。他们似乎吃了一惊,立即拿起身边的武器,慌忙向我冲过来:
“你来这里干什么?”他们问。
“找一条船过台伯河。”我回答。
“你大概找了很久了吧?”他们说,“这里不但没有桥,也没有船,除非自个儿带着这两样在身边。”
“不过,”有个家伙把我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然后开口说:“先生,你是离开大路走了很远才到这里来的,夜间出门很不安全。土匪的根子照旧埋得很深,教皇尽管动用了铲子和铁锹挖他们的根,结果反而把自己的手弄破了。”
“你起码应该,”另一个指出,“带一两件防身的武器。瞧我们的行头,每人都是三个枪筒的火枪,腰里还别着手枪,如果火枪哑了火,手枪还能应急。”
“不错,我还带着连鞘的匕首,特别的锋利。”第一个说话的家伙说,并从腰里抽出明晃晃的一把刀来,在手里摆弄着。
“埃米迪奥,把刀放回套子里去,”第二个人说,“与这位先生素不相识,你看他脸色都青了。他还年轻,见不惯这种凶险的武器,土匪最容易从他们手上把钱抢走,遇到我们,他们便不那么容易对付了。你明白吗?”他转脸问我。“你把钱交给我们保管,这样才万无一失。”
“我身上有多少钱,你们尽管拿去。”我说。经历了这么大的痛苦,我已经麻木,是生是死也已无所谓。“不过你们到手的数目不会多。”
我明白现在我落到了什么人的手里。我很快摸到了口袋里的钱,本来记得只有两枚银圆,出乎意外地却多出了一个小钱包。我拿出来一看,是个妇女手织的钱包。我以前曾经见过,在安侬齐雅达家里看见老太太手上有这么一个,必定是她放进了我的口袋,以备紧急关头破财救命之用。他们三人全都伸手来抢这装得鼓鼓的钱包,我把它一股脑儿倒在火堆前的石板地上。
“金子,银子!”当他们见到钱币中有亮闪闪的法国金路易金路易,法国当时的货币,一枚金路易等于二十法郎。,便大叫起来。“如果这样的好人落到土匪手里,真是造孽啊!”
“现在把我杀了吧!”我说,“如果你们有意这样做,也免得我再受罪。”
“我的天哪!”第一个开口说话的那个人喊道,“你把我们当成什么人了?我们是教皇城来的老实农民,我们决不会杀害基督教的兄弟的。来喝杯酒吧,告诉我们什么事把你逼得走这条路。”
“这件事我现在还不能对外人说。”我端起了他们给我的一杯酒。我早已口干舌燥,急需滋润了。
他们交头接耳了一会儿,然后戴宽边帽的农民站了起来,跟其他两人轻轻地点点头,装出一副怪相看着我,他说:“今儿个黄昏过得暖融融热乎乎的,你还愿意呆在这里冻一宿吗?”他还想接着往下说,只听得一声大喊打断了他的话:
“你想渡过台伯河吗?”一个急性子说,“如果你不想同我们一起走,你就得在这里等待很长的时间。你可以骑在我的马上,坐在我背后,拉住马尾巴过河,这也许不会叫你喜欢。”
我独自呆在这里确实不安全,我觉得现在只能与亡命之徒为伍了。他把我扶上了一匹健壮剽悍的马,他就坐在我前面。
“让我把你用绳子捆起来,否则你会滑下马掉进水里。”于是他用绳子捆住我的两臂和后背,绕了几圈,又紧紧的捆在他的背上。我和他背靠背地在马上坐着,我的两只手根本无法动弹。马在水中走得很慢,每走一步都先探探路。不久,河水升到了马鞍的前穹,可是经过一番艰苦的努力,终于抵达对岸。当我们一登陆,他不敢怠慢,立即从身上把我解下来,但我的两只手仍然在马肚带上绑着。“你会从马上摔下来把脖子弄断的,”他说,“紧紧抓住别放手,因为咱们这会儿要穿过大平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