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命运女神(5)

我的命运女神(5)

我转过脸来,他好像有一半是在为自己开脱,又说了一句:“这个女仆是新教徒,撒旦的女儿!”

福尔维娅于傍晚时分回来,递给我一封信,但吩咐我不能拆开看。

“山顶有戴白帽子的时候,到那时可以飞走了。多吃点多喝点,咱们前面的路还很长,岩石中间只有光秃秃的小路,也不长饼子。”

这个年轻的土匪匆匆忙忙把我的一份晚餐放在桌上就走了,福尔维娅披上外套,催我赶快从一条黑暗的地道出去。

“信里面装着你的翅膀,”她说,“边境上没有哪个士兵会动你一根羽毛,我年轻的鹰!它旁边还有一根魔杖,只要你缺钱化,金子和银子会挥之即来,直到你有钱为止。”

这时她伸出瘦小的手臂,分开挡在洞口如同帘子的浓密的常春藤。外面是漆黑的夜,山上罩着浓雾,我紧紧拉住她的衣服,她像幽灵似的在黑暗的人迹罕至的小道上快步如飞,我几乎跟不上她了,两旁的灌木丛和绿篱迅速地向后退去。

我们这样走了一段时间,来到了一个狭小的山谷。不远处有个草棚子,我在沼泽地上见过这种样子,四面没有墙,只用芦席盖顶,一直到地。门很矮小,门缝中透出一点灯光。我们推门而入,仿佛置身在一个大蜂窝里,不过四周都被烟熏黑了,因为没有别的出口,烟只能从低矮的门洞出去。柱子和横梁,连同房顶的芦苇都被熏得乌黑发亮。地中央竖着一个砖砌的炉子,几尺长,宽度大约是长度的一半。炉子上烧着木头,用它做饭,也用它取暖。房子另有后门,通向另一个小一点的草棚子,把两个棚子连成一体,好像一条根上并生着大小两块葱头一样。小棚子里睡着一个女人,带着几个小孩,她们旁边的一头驴子探出头来看着我们。有个老汉身上只穿着破烂的羊皮短裤,迎上前来,吻福尔维娅的手,一句话也不说,披上一块羊皮,牵了驴子,做个手势叫我快走。

“但愿命运的骏马比大平原上的驴子跑得更快。”福尔维娅说。

老汉牵着驴子领我出了草棚,我非常激动,对这位异乎寻常的老太太充满了感激之情。我弯下腰想吻她的手,她摇摇头,然后掠开我的头发,我觉得前额上有她的冰凉的一吻。我再一次看见她挥了挥手,细树枝和灌木丛便挡住了我的视线。老汉打了驴子一鞭,自己也在路边跑了起来。我同他说话,他只呀呀地发音,向我做手势,表示他是个哑巴。我很想拆开福尔维娅交给我的信看看,这个念头一直使我不得安宁。后来我终于把信拿了出来,打开了信封,信封里有几张纸,天黑,尽管我睁大了眼睛,一个字也看不清。

天亮以后,我们到了山顶,只见遍地是裸露的花岗岩,另有少量的爬行植物,以及香气扑鼻的灰绿色的艾蒿之类。天空清澈,星光灿烂。我们的脚下是云雾缭绕的大海似的仙境,那是大沼泽地,它伸手伸脚地躺着,从阿尔巴诺山麓开始,直到阿布鲁齐和地中海,夹在韦莱特里和泰拉奇纳之间。我朝下望去,晨雾在它的头顶上飘动,无限广阔的蔚蓝的天空很快变为淡紫色,然后又呈玫瑰红色,四周的山竟然成了蓝色的天鹅绒,色彩的华丽使我眼花缭乱。山坡上有一堆火在燃烧,好像明亮的天空中闪耀着一颗星。在大自然这座宏伟的教堂里,我合掌低头向上帝祈祷,默默地请求“实现你的意志吧”!

天已大亮,我可以看看信封里到底装了些什么。有一纸护照,写着我的名字,罗马警察局制作,那不勒斯大使签署。一张汇票,面额五百圆大洋,向那不勒斯法尔康涅宝号支取,附有一行小字:“伯纳尔多已无生命危险,但数月之内不会来罗马。”

福尔维娅说得对,这是我的翅膀和如意杖。我自由了,心中一阵高兴,长吁了一口气。

我们很快踏上了一条行人较多的小路,正有几个牧羊人坐在路旁用早餐。我的向导停下了脚步,看起来他们都认识。他做了个手势,表示他们应该请我们俩一起吃饭,分享他们的面包和水牛奶酪,外加驴奶。我稍微吃了一点,觉得全身充满了力气。

这时我的向导给我指了路,其余人也七嘴八舌地在说,由这条路下山,从大沼泽地往泰拉奇纳,天黑前可以到达。我必须继续从这条小路走,一直沿着左边的山脚向前,几个小时之后就会看到一条水渠,它从山里向公路那边、向边境上的森林流去,等到大雾消散,我都会看见的。再沿着水渠走,就上了公路,那里有一座早年留下的破庙,现在开了一家旅店,店号叫做“TorreditrePonti”(三桥堡大旅社)。

我本想赠给我的向导一点小礼物,可是身上一无所有。这时忽然想起了口袋里有两个银圆,那是离开罗马前剩下的,我只把钱包交了出去,里面装的钱是我收下预备应急用的。这时的两枚银币是我全部的现金了,其中一枚可以给我的向导,另一枚必须留着作为路上的开支,只有到了那不勒斯以后,我才能把汇票拿去兑现。我摸了摸口袋,却一无所获,他们早已把我的一点点可怜的财产搜光了。我两手空空,只好解下围在脖子上的一条丝巾送给他,然后和其他人一一握手,独自一人踏上小路,向大沼泽地匆匆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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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徒生自传体成名之作:即兴诗人(节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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