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线南移”殃及冯雪峰(1)
在检查《文艺报》的“青年宫会议”上,后来还有另外一个议题,就是决定开展对胡风文艺思想的批判,也就是亲历者通常所说的“战线南移”的问题。
在对《文艺报》的所谓错误进行批判之际,参加会议的全国文联委员胡风作了两次发言。胡风的做法,在后来大规模的声讨胡风的时候,被称之为加入了向党“进攻”的行列。
胡风在发言之前,显然是作了精心的准备的。他在发言中认为,《文艺报》的错误是“我们战线的失败”,错误的性质和根源是他一向反对过的“庸俗社会学”。胡风不但猛烈抨击了《文艺报》,而且批评了《人民日报》;不但批评了冯雪峰、朱光潜、黄药眠等人,也直接点名批判了周扬、袁水拍等人。
胡风的发言中,基本上否定新中国成立以来以周扬为代表的党的文艺工作的领导,加深了他和周扬等人的对立情绪。这种“在错误的场合走进了错误的房间的”举动,无异于引火烧身。因为尽管胡风所声讨的“庸俗社会学”的确是文艺界的主要问题,但是,**在关于《红楼梦》信中所指示的,却不是胡风所要决心解决的“庸俗社会学”,而是“资产阶级唯心论”;批判对象也不是过去曾和胡风有过结怨的周扬等文艺界领导,而是在三十年代同胡风交好的冯雪峰。因此,胡风当即就遭到了与会者的批判。
在会议结束时,周扬在《我们必须战斗》的发言中,便专门列有“胡风先生的观点和我们观点之间的分歧”的章节,对胡风进行了批驳。
周扬这个讲话事先送给**审阅过,**认为这个讲话“是好的”,并“作了一点修改”。**显然赞同对胡风的批判。由此说来,这大概是**对文艺界公开批判胡风一事较早的表态;也可以说,在批判《文艺报》的同时,对胡风的公开批判就拉开了序幕。
序幕拉开,在随后的半年多时间里,对胡风的批判波及全国;对胡风的定性也由“反党集团”升级为“反革命集团”了。胡风也在这场大冤案中开始了漫长的牢狱生涯。
胡风既然被视为“反革命”,那么,就要清算他的“反革命的历史”。按照当年的思维模式,胡风的革命历史被一笔勾销,他在三十年代的种种也变成了其“反革命罪行”的一部分了。
走笔至此,心头不免悲凉:胡风本想借此机会攻击周扬,出出二十年对峙的一口恶气,但因为不明白最高领导的意图,自己先掉进陷阱里去了。
三十年代,胡风与鲁迅保持了很好的关系,并参与酝酿“民族革命战争的大众文学”口号的提出。这些我在前文叙述的历史,在这样的清算中变成了胡风“欺骗鲁迅”、“分裂文艺界”的“反革命罪行”。学术界在谈及三十年代“两个口号”争论的问题时,声讨胡风也成为主要的内容之一。而这种声讨,就为改变以往对这场争论的评价打开了一个缺口。
1955年14期的《文艺报》,发表了魏璧佳的《胡风反革命理论的前前后后》一文,在揭发胡风所谓的罪行时说,在1936年“两个口号”争论期间,胡风“在鲁迅与党的关系之间进行挑拨离间”。他所写出的《人民向大众文学要求什么》一文,“一方面是抗拒党的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政策,另一方面藉此制造进步文艺界的分裂和纠纷”,“破坏当时已经走向开展的文艺界的抗日大团结”。这是“与国民党奸细、托洛茨基分子里应外合”,是对“国防文学”这一口号的“猛烈的、超‘左’的攻击”。胡风的文章是与鲁迅和雪峰商量后写出来的,“民族革命战争的大众文学”的口号也是鲁迅提出来的。文章居然把这一切算在了胡风的头上,明眼人一看就明白,已经到了改变以往评价的时候了。
受这样的大环境的影响,著名文学史专家刘绶松在1956年出版的《中国新文学史初稿》一书中,在谈到“两个口号”论争的原因时,引人注目地写下了这样的话:“两个口号”论争产生的原因,还“由于混进我们革命文艺阵营来的蒋介石特务匪徒胡风,他竭力破坏我们的抗日民族统一战线,从中挑拨鲁迅与党的文艺工作者(如周扬、夏衍、冯雪峰)之间的关系,制造革命文艺阵营内部的分裂,为他的主子——帝国主义与蒋匪帮——忠诚服务,也是一个重要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