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花流水(6)
彭赛赛几乎把所有人都想了一遍,却惟独没想秦羽。
恍惚间又做起有关小白鼠的梦,那些小白鼠被关在密封的玻璃容器中,左突右撞,筋疲力尽,终于窒息而死。
接着,她看见自己脸色苍白,紧闭着双眼,躺在一张病床上,已经停止了呼吸,护士正要往她的身上盖上白单。母亲扑在了她的身上死活不肯松手,任众人强拉硬拽也拉不走,母亲一脸的仓皇和绝望,无泪的双眼空空洞洞,让人看了,比嚎啕大哭更让人心碎……
彭赛赛惊叫了一声翻身坐起,咚地一声,头撞上了车顶。
车厢里的人被惊醒,纷纷询问“出了什么事?”
还有人找来了列车员,关切地问彭赛赛是不是生了病。
彭赛赛流出了眼泪,讷讷地对大家说:“对不起,我做了一个噩梦。”
天不亮的时候,火车在一个不知名的小站停了下来,彭赛赛提着自己那个瘪瘪的手提包下了车,像逃离鬼窟般地奔出了站台。
⑻彭赛赛的出走让方登月的良心受到最大谴责。虽然这半年之中他和彭赛赛闹得昏天黑地,鸡飞狗跳,但就他的本意,绝没有想过要把彭赛赛挤上绝路。如果彭赛赛真的死了,他将一生一世无法摆脱这份内心的阴暗和恐惧。
余立儿同样感到不安,她后悔和彭赛赛说了太多的真话,她觉得彭赛赛的死因里,一定有一条是因为她和小粤的出现。
余立儿最终没有向方登月说出小粤是方登月的儿子。她带着三分歉疚和七分失望决定返回广西老家,方登月没有挽留。
方登月把她们母子送到车站,在候车大厅里等候检票的时候,方登月把一个厚厚的信封交到余立儿的手里,信封里装了三万块钱。
“我们的日子过得不富裕,但还说得过去,这钱我不要。”余立儿说。
“这钱是给孩子的,得让小粤上学,得让他从那个小地方走出来,不然,一辈子就毁了。”
余立儿一下子就哽住了。
来北京的这些日子里,方登月虽然一直客客气气,也算体贴周到,但却从没和余立儿有过一丝情人般的亲热,余立儿身体病衰到这个样子,没祈盼过和方登月重温鸳梦,但方登月的冷漠和客套让余立儿明白,他们之间的旧情缘已经全然斩断了。所有的从前都变成了一道伤愈后的瘢痕,没有知觉,没有温度,只剩下了难看。
“放心,小粤的生活费和你的医疗费我会按月寄来。”
余立儿遏制着就要涌出来的泪,强笑着说了声“谢谢。”突然两道暗红的鼻血流了下来,染红了白色衬衫的衣襟。余立儿晃了两晃,身子一歪,摔倒在旁边坐着的旅客身上。
小粤儿“哇”的一声大哭,周围的人们围拢了过来,接着,候车厅里一片混乱。
不一会儿,列车员帮忙叫来急救车,余立儿被抬出候车大厅的时候,方登月的手机响了,电话里响起了张雪一气急败坏的声音:“喂,死到哪儿去了?已经让人家香港老板等了你二十分钟了,怎么回事……”
方登月这才想起今天约好和香港老板洽谈进口日本纺织流水线的事。分身无术的方登月绞尽脑汁想了几分钟,马上给铁皮烟盒拨通了请求紧急支援的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