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是另外的一天(8)
火星蟑螂开起了公司,购置了新房,装修的时候,他把彭赛赛请了去,征求她的意见,问她这房子应该装成什么样的风格,彭赛赛没有发表意见。临分手的时候她对火星蟑螂说:“我现在什么也不能回答你,再给我一点时间,让我好好想想。”
几天后,彭赛赛带着小粤来到百里之外的市第二监狱,探望判了四年徒刑的方登月。
彭赛赛卖掉了从结婚一直住了七年的房子,关自云和铁皮烟盒以及另外的不少同学也多少不等地凑了些钱,帮方登月退清了脏款,加上方登月是投案自首的,因此在量刑上得到了从轻处理。
几个月不见,方登月完全变了一个模样,人虽然不太消瘦,可精神全都垮了,垂着眼皮,眼睛里没有一丝光气。
三十七八年的人生,竟是如此的不可思议。劳神费力,用尽心机,好容易堆出一座沙塔,一阵海潮过去,所有的一切就像幻梦般的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如今,被方登月作为一生追求和写照两句诗——乘风破浪八万里,纵情任性一百年也如秋风过耳,成了痴人说梦的虚话。
方登月觉得自己又一次掉回了一无所有的贫穷和困顿里,那是他人生的原点。
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方登月和彭赛赛近在咫尺,却像隔在生死两界那么遥远。
彭赛赛一直牵着小粤的手。孩子紧偎着彭赛赛,瞪着一双无比忧郁的眼睛望着方登月。眼睛里除了忧郁,还有慌恐。
“现在他跟着我过,我上班的时候,由柳婶帮我照顾他。他现在在我母亲家附近的学校上五年级。同学们对他都很好。”
彭赛赛平平淡淡地说,语气里捕捉不到一丝一毫的悲喜。
方登月无言地点了点头。
三个人沉默了很久。
“他现在的普通话比原来说得好多了,小粤,说点什么吧。”
彭赛赛把对讲机交到孩子的手里。
小粤拿着话筒,想了半天,突然低声叫了声爸爸。
“爸爸,我现在已经改名叫方小粤了……”
方登月的双眼一下子模糊了起来,泪水挡住了他的视线,他伸出双手,触到了那层冰冷的玻璃。玻璃外的亲情,如七月流火,灼疼了方登月的五脏六腑。
他看到的不是八百里大漠中的海市蜃楼,是耐着干旱苦苦挣扎着的一棵小小的芨芨草。
孱弱,却掩不住生命的绿。
儿子……
2004-9-13于广州天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