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五十九章心思被识破】
李惟元走後两日,那个名叫小青的丫鬟就被分到怡和院了,名义上说是来怡和院当洒扫丫鬟,但因为得李惟元一开始的提醒,所以小青来的第一日,李令婉就让她近身伺候自己。
小青现年十七岁,相貌生得普通,且多是低头垂手站着,沉默寡言,存在感极低,若不注意,真要将她当做屋子里的一件摆设了。
但李令婉相信李惟元,他亲自安放到自己身边的人必然是各方面都不差的,所以李令婉对小青很好,并不会因为她不会来事儿就疏远她。
想到李惟元,李令婉心里有点别样的感觉。
那日李惟元同她说自己要离开一段时间,让她乖乖的等着他回来的时候,他还伸了手来摸她的脸颊……
当时他那亲昵的语气、痴缠的目光,还有他摸自己脸颊时的轻柔动作,便是现在李令婉想起来都会心跳加速,面上发热。
为什麽她总觉得,李惟元那时看她的目光还有同她说话的语气,压根就不像兄长对妹妹的态度,反倒、反倒有点像情人?
只要一想到这种可能性,李令婉身上就生生出了一身冷汗。
到底是李惟元已经知道他们之间其实是没有血缘关系的,还是李惟元觉得他们之间就算是亲堂兄妹,那也是没有关系的?又或者说,这一切都是她的错觉,是她想多了?李惟元不过是对她这个堂妹格外的好罢了。
人就是这麽一回事,不注意到某些事的时候,便压根不会多想,但现在心中对某件事生疑了,再想想其他的事,就只会觉得越来越可疑。
李令婉回想着李惟元这些日子对她的态度,越想越心惊。
以往李惟元虽然对她也十分亲密,但多少还有些克制,至多也就握握她的手,或者她真的伤心的时候抱抱她而已,而且很快就会放开她,言语之间更不会这样的暧昧。
是从什麽时候开始,他看着她的目光开始带有缠绵,动不动的就会来牵她的手、抱她,又或是伸手来摸她的脸颊?
她忽然想起,那日她醉酒之後自李惟元那里回来,小扇打了水来给她洗澡,她起身穿衣的时候看到肩头那里有两处红痕,对着铜镜梳头发的时候也看到脖颈那里有一处红痕。当时她只想着夏日蚊虫多,也许是在不注意的时候被蚊虫叮咬了,才会留下这几处红痕。
而那日她醒过来之後,觉得舌尖又麻又痛,也只以为是自己先前喝醉了,舌头才会发麻,但现下细想这一切……
李令婉心中猛的一跳,随後只觉全身冰冷。
该不会是李惟元趁着她那日醉酒昏睡的时候对她……
她攥紧了手里拿着的绣绷,面色更是发白。
小扇用填漆小茶盘端一碗冰过的莲子百合绿豆汤要来给李令婉喝,见她垂着头,手紧紧的捏着手里的绣绷,指骨处有些泛白,她吃了一惊,赶忙问道:「姑娘,您这是怎麽了?」
她叫了两声姑娘之後,李令婉才抬起头来,勉力的牵扯着唇角,对她笑了笑,「没事,就是绣得有些累了,歇息一会。」
李惟元临走的时候同她说,他想她做一个香囊给他,她当时是应下了的,於是这些日子她很是用心的挑拣布料、描着花样子,开始一针一线的绣。
但是现在……
她随手将手里的绣绷放到炕桌上,再没有绣的兴致了。
小扇将莲子百合绿豆汤递了过来,李令婉接过,但只是低着头,慢慢的用勺子在碗里面搅动着。
这时外面有脚步声传来,随後碧纱橱上吊着的竹帘子被掀开来。
「姑娘。」小玉手中拿了一封信,并着一大包东西走了进来,面上满是笑意,「方才奴婢在外面遇到了老太太院子里的丫鬟,说是大少爷寄了信和好些东西回来呢。这都是大少爷给您的,老太太让丫鬟送来给您。」
李令婉拿着勺子的手一顿。
李惟元的来信啊……她发现自己忽然有点不想看他写了些什麽,怎麽办?
小玉见她只迟疑着不接信,心中狐疑,又叫了一声,「姑娘?」
往常姑娘和大少爷不是最好的吗?大少爷离开的这些日子,她还经常听到姑娘同她们提起大少爷呢。怎麽今儿大少爷来信了,还托人给她带了东西来,她反倒是不接了?
李令婉轻叹了一口气,将手里的瓷碗放在炕桌上,伸手过来,「拿来我看看。」
小玉赶忙将手里拿着的信递了过去,又将手里拿着的那一大包东西放到了炕桌上。
李令婉没有看信,而是打开了那个大包裹。
里面装的东西可谓是琳琅满目,一匹百蝶纹样的云锦、一套象牙雕牡丹花梳篦、两个笑意盈盈,憨态可掬的一男一女大阿福、一把牡丹蝴蝶纹样的缂丝团扇,几大包蜜饯,还有一枚白玉制成,里面嵌了一粒红豆的骰子,上面用黑线系了,穿了两颗大红色的珊瑚圆珠子。
李令婉看着那枚白玉红豆骰子,又轻叹了一口气,才打开手里的信。
李惟元的信上说他近日都在江苏一带治理那里的河道,偶尔闲暇去逛市集,看到这些当地出名的特产,便买了一些托人带回来给她,算是报平安,再叮嘱她在府中要注意的一些事。信的末尾更是说道,自己心中甚为思念她,不知这些日子她可曾有思念他?又说盼着她的回信。
李令婉看完信,发了一会呆,随後目光看向那枚白玉红豆骰子。
片刻之後,她伸手拿起骰子,心中苦笑。
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若说她以往还在自欺欺人,以为李惟元不过是对她这个堂妹行为举止亲密一点而已,但现下这封信和这枚骰子,可就真是狠狠的打了她的脸了。
那麽,他到底是已经知道他们之间其实没有血缘关系,还是,他觉得就算他们是亲堂兄妹,那也是没有关系的?若是後一种,那他这个人可真是惊世骇俗,但若是前一种……
他到底是怎麽知道这件事的?又是什麽时候知道的?
李令婉脑中急转,然後她很快就明白过来了。
只怕她去见杜氏的那一晚,李惟元潜在外面将她和杜氏的话都听了去。可是他後来装得那样的好,教她丝毫不怀疑他说自己没有听到。其实细细想来,好像就是从那之後,李惟元再不顾忌对她的亲密了。
李令婉紧紧的攥着手里的白玉红豆骰子,一时只觉得心里五味杂陈。
她原想着绝不能暴露跟李惟元没有血缘关系的事,就是怕他晓得他们两个不是亲堂兄妹之後会疏远她,但现下看来,他非但没有疏远她,反而待她越发的亲密……
李令婉忽然笑了,不过是苦笑。
这他妈的都是什麽事啊?!她在李惟元面前装了这麽长的时间,敢情他心中是明明白白知道一切的,可他就这样静静的看着她一直扯淡?
而且他到底知道了多少事啊?若那晚她和杜氏说的话都教他听了去,他难道不怀疑她为何会知道那些事?再往前想想,老太太当初都怀疑她被邪祟附体了,那精明缜密如李惟元,他就不会怀疑?认真说起来,她在他面前暴露出来的漏洞可比在老太太面前要多多了。
李令婉越想越头痛。
这一刻她觉得自己压根就是一个小丑,在李惟元面前演了那麽长时间,沾沾自喜的自以为自己终於一步步的感化他了,结果其实人家心里对什麽事都看得清清楚楚的。
她没什麽心情去绣香囊,也没什麽心情喝绿豆汤了。恹恹的找个理由将小玉、小扇还有小青都打发出去,之後无力的趴在炕桌上,头向下枕在双臂上,心里想着,等过些时候李惟元回来了,她到底该用什麽脸面来面对他?
她心里只想有李惟元这样一个哥哥,可从没想过要将他当成自己的恋人啊。
转眼七月渐尽,天气慢慢的凉爽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