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秦晏之要的只是结果,他站在门口警惕地听着外面的动静……
一个时辰过去,四更梆子响了,荀瑛终于长出了口气吃力地直起酸痛的腰。秦晏之上前想要扶她,然探出的手一顿,还是缩了回来。
「好了,把这个放回去。」
荀瑛递给他原版的羊皮纸,秦晏之麻利地塞回了净瓶中。然一转身时,却见荀瑛把刚刚抄好的纸塞进了自己的衣襟里。秦晏之横眉冷皱,她却淡然地哼笑一声,道:
「你想要吗?」
月光把秦晏之的眼映得森冷可怖,荀瑛却一点都不怕,指了指窗子和门道了句「别忘了锁上」。便朝外走,不过两步又回首,对着他道:
「……想要就来我房里取!」
八月十六一早,阳光明晃晃地透过窗格照进拔步床内,耀得人了脸热乎乎的,容嫣心里明净地知道晚了,可就是不想起,昨晚太累了……
老太太的亲闺女,虞家的姑奶奶虞瑶昨个回来了,带着十六岁的长女和十四岁的儿子,从山东赶回京城。
虞瑶夫君吴凤庭是北直隶人,祖籍大兴,七年前擢升的山东知府,带着家人赴任。眼下临近科考,儿子需回祖籍参加秋闱,所以她带着他回来了。至于女儿,当然是年纪到了,想要在京城给她寻门好亲事。
容嫣便想不明白了,老太太是个内敛温婉的,三爷虞琅是个儒雅稳重的,怎偏偏姑奶奶虞瑶这般跳脱。从昨早上下了马车她便没闲着,丝毫不觉累地挨个院地走,精神头可足着。
到了繁缕院,她瞧见容嫣好顿赞,直怨自己当时生病未能参与他们婚事,不然早来京城了。
感叹了一头晌老三好福气娶了个美娇妻,下晌便瞧着热情减淡,她是听说了容嫣是二嫁。不过这人到底是心思来得快也去得快,相处了一日好不融洽,到晚上拜月家宴时,那些都被她抛在脑后了。又因醉了酒,拉着容嫣直道娘俩投缘,有的没的一直聊到了夜深……
容嫣强忍着哈欠,还得听她讲她初到山东如何听不懂方言,看着那帮员外夫人叽叽哇哇瞥着她痴笑时,她真恨不得去敲她们脑壳!
姑母话多得连向来镇定的虞墨戈都有些坐立不安了。最后话题转到大女儿吴奚身上时,吴小姐实在忍不住了,硬拉着母亲对着表嫂道了声歉,给了弟弟个眼神,姐弟二人随着小丫鬟们把姑奶奶连搀带搡地给送回房去了。
待容嫣和虞墨戈洗漱罢,都快三更天了……
「快起吧。」容嫣朦胧中道了句,掀开被子。虞墨戈却窝在被子中一动不动。
见他不起,容嫣推了推他,他还是没动。她索性不理他兀自要起,却听呼地一声,他单手掀起被子迅速地把她裹了进来,眼睛都没睁,把她拥在怀里下巴蹭了蹭她头,寻了个舒服的位置继续睡。
「快起来吧,你不起我得起了。」她用力推,根本挣不开,急得踹着细腿去蹬他,却被他腿一伸锁住了,二人紧贴,容嫣登时僵住——
他一早欲望苏醒,那物抵着她,触感越来越清晰。怕惹火,她扭着腰身朝后蹭蹭,声音怯怯问:「你,不晨练了?」
头顶上人一阵鼻息扑来,带着笑意。他薄唇勾起,佻薄道:「不必了。」
容嫣不解,仰头看了他一眼。他也正低头看着她,二人对望,撞进了彼此的秋水中。他眼中宠溺流淌,随着好看的眼尾一扬,他大手扣在她臀腰朝自己一扣,容嫣被顶得惊叫一声,连下捂住了嘴。
他笑意愈浓,偏就让人看着「不怀好意」呢!
「嫣儿,三个多月了……」
额头相抵,他突然道了句。声音低沉磁性,语气柔得她心都酥了。
她知道他在想什么,脸色一红缩进了他怀里,任他双手作乱却闷声道了句:「嗯,是不是该告诉他们了。」
虞墨戈动作停滞,随即在她胸前捏了一把,掐着她小下巴含笑道:「和我装糊涂是不是,那我便让你明白个彻底!」说罢,蓦地吻了上去,吮吸攫取,连喘息思考的机会都不给她,将她欺在了身下……
他总是有办法让她缴械投降,可每每第一个沦陷的确是他自己。
二人缠绵,怕伤了她他压抑着将欲望缓缓释放。情到深处,不能自已,他蓄势待发,一切都是水到渠成的事……
可偏就在那关键的一刻,庭院里想起了那扰梦般的声音——
「老三和嫣儿可起了?」
「回姑奶奶,还没呢。」是云寄的声音。
「还没起?」虞瑶惊讶道,「昨个不是说好了今儿去庙里祈福的,这日头都老高了还不起?」
云寄讪讪没应,只闻外面安静了片刻,虞瑶破笑一声,掩口道:「也是,新婚夫妻吗,能理解,能理解。我去前堂等他们……」说罢,听寄云唤了一声,送她出门了。
这就是理解?虞墨戈撑在容嫣身上,忍得简直生无可恋……
瞧着他那模样她突然想笑,努力忍着还是没忍住,笑出声来。
可笑完便悔了。他眼神一凝,挑衅似的又朝下压了压,她才意识到他雄风依旧,气势未减。她想逃,却被狠狠地吻住了,一阵狂风骤雨般的侵袭,她彻底没得逃了,唯是趁着清明仍在的空档喘息道:
「轻点,小心孩子……」
容嫣起床,匆匆与祖母和母亲问过安,还是被虞瑶拉去拜佛了。
事实上昨晚上这位姑母的话太多了,她都不记得何曾应过要去拜佛。不过听闻她要拜的是大智文殊菩萨,保佑儿子高中,容嫣也想去,为同期科考的弟弟求个福。
临行前,宁氏再三嘱咐这个风风火火的小姑要照顾好自家儿媳,虞瑶不以为然,急得宁氏好不紧张。容嫣想到母亲也可以趁这机会散散心,便邀她同去。宁氏踟蹰,终了还是虞墨戈发话,道趁头晌都察院无甚紧要事,自己随她们去了,宁氏这才放心。
马车上,虞墨戈解释道,他们要去的宝灵寺原本是定国公府供的香火院,由宁氏高祖兴建,自请高僧并设宁氏宗祠,由正枝嫡嗣子孙管理,以供万年香火。
几世传下来,宝灵寺越建越大,又接受了几个侯门的供奉,虞家也是护法之一。可后来因定国公一案,宁氏被夷灭三族,宁氏供在庙里的宗祠便被撤下来了。
如此,容颜明白宁氏为何不肯同行了。她不解道:「母亲一族的案子不是被翻了吗?为何不能继续供奉。」
「祠堂供奉必须是正枝嫡嗣,宁家除了母亲,无后了。」
虞墨戈清淡淡地说出来,无甚情绪,可容嫣听得心酸。无亲?那是怎样一种感受,尤其在这个宗族归属感特别强烈的年代,自己应该便是个无根的浮萍吧。她突然觉得宁氏有点可怜。
然思及自己,虽说她恨透了容家,再不愿见那冷漠的祖母和无能的叔父,但那毕竟是她的根。况且容氏一族可不止这几个人……
容嫣想得出神,虞墨戈淡笑,好奇问:「又想什么呢?」
「母亲也不易……」她摇头叹道。见他眸色不明,忽而抚着小腹恬然笑道:「我突然希望这里面是个男孩。」
「为何?」他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