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这场席一办完,净书就忙不迭开车去高新区,没日没夜地忙工作。要不就是在各地奔走找证据,要不就是仔细阅读客户带来的资料,拟合同、看合同、改合同。
净书的老师是大讼律所的合伙人,山城大学法学院的教授、硕士生导师、博士生导师,合同法方面的专家,修炼到这个地步已经是非合同法的案子不接、非胜诉的案子不出庭、规避法律漏洞的案子则是连非讼业务也不沾,一年到头没几个案子。
可是净书是新人,虽然研究生阶段跟着郭教授主攻合同法,但是工作后才发现要做好一个案子,绝对不是一本法条、一个专业就能解决的。就好比打一个刑事案子,有时也会涉及到合同、金融方面的知识,也经常碰到附带民事诉讼索赔的情形,知识面不杂、不广,在这个行业里真是寸步难行。
郭老师知道这一点,于是只把净书放在律所,除了辅助自己的工作以外,同时任各个大律师差遣,连着半年下来,各种类型的案子都有所涉猎。郭老师建议净书再跟半年就锁定业务方向,把其中涉及的行业知识和法律知识吃透,专做一类案子。
净书已经在考虑这个问题,在各个案子中寻找自己感兴趣,同时来钱的类型,只是要找到最合适、最满意的,就必得下一番功夫,在不同的道路间抉择之前,需要把所有的可选项了解清楚。因此,这段时日,净书丝毫不肯懈怠。
沈月满第一次到刘净书的公寓去,是和安远一块儿搭沈绪平的车去的。安远放学后给她打电话,那时刘净书正和客户一起修改合同,抽不出身,让她们自己坐轻轨回,沈月满撇撇嘴,一个电话打给沈绪平,沈绪平十分钟之内就到了学校。一想到还能接着月满和她见面,心里激动不已,他还是不死心。
安远开了门,便带着兄妹二人进屋。沈绪平这才注意起安远这个小丫头来。眼睛大大的,浓重的黑眼圈盖过了眼里的光彩,脸上嘟嘟的婴儿肥与小学时候的刘净书有几分相似。
公寓不大,一百平米的样子,两卧室,一客厅一餐厅,一厨一卫一书房。装修也很简单,深色的木地板,淡绿色的四叶草花纹样的壁纸,雪白的天花板上垂下几只青苹果状的灯罩,阳台上摆着几盆淡雅的兰花,从阳台看出去正好是山城大学的绿景。坐在客厅绿色的布艺沙发上,就仿佛置身于一片初春的绿林。
安远端来茶水,沈绪平一边喝水一边观察房屋里的一切,沈月满则自顾自地掐着手机。
“安远,你姐姐工作多久了?”
“一学期吧。”小丫头读书挺上心,用学校的时间单位来表示。
“一学期就能买房?还贴着山城大学,得花不少钱吧?”
“我姐读研究生的时候舅舅舅妈就买了,是套二手房,重新装整了一番,没花多少钱。”安远语速急草,三言两语回答完沈绪平的问题,等着客人的离去。可是这两兄妹倒好,一个慢慢悠悠地喝茶,坚决不说要走的话;一个旁若无人地玩手机,半点催促的意思都没有。
安远惦记着繁重的课业,也顾不得礼貌不礼貌了,只能下逐客令:“我得写作业去了,沈……”她迟迟不说出“就先回去吧”这句话,等着客人自己补足。
“你跟着月满称呼我哥哥就行。不必管我,我自己坐着就行。”说完还用胳膊肘顶了顶身旁的沈月满。“你也去学习。”
安远心里翻个白眼,没见过这么厚脸皮的人:“那沈哥哥你就自便吧,我带沈月满去写作业。”
沈月满极不情愿地放下手机,提着书包懒懒散散跟在安远身后。
“这个是书房,我们三个人的共用空间,我们俩对桌坐,我姐会在沙发上学习工作什么的,顺便看一看我们。”说完就过去放书包。
安远像突然想到什么,赶紧补上一句:“毕竟你是国际班的学生,有什么不懂的地方不要问我了,我估计没能耐给你讲清楚,要么问我姐,要么上网查。”
沈月满心里更加不舒服,从最开始刘净书放着她俩坐地铁,到安远为了写作业把哥哥晾在客厅,再到安远这一番避之不及的话,摆明了瞧不起人,*裸的,一点不加遮掩。但是初来乍到,没摸清对方脾性,也不好耍自己山城一中大姐大的威风,闷声把书包放在座椅上,跟着安远一块儿做起作业来。
沈绪平闲着没事儿,把手机里的社交软件一个个打开,翻找自己的小学同学,但凡跟自己熟一点的,他都在对话框里打上一句:“哎,老同学,好久没见了,你还记得我们班上原来有个叫刘净书的女生吗?”
“哥,你在干什么?”不知什么时候,沈月满站到了他面前。
沈绪平正犹豫着要不要点击“发送”,赶快灭了手机,揣进兜里:“不是在学习吗?”
“我饿了。”
“想吃什么?我去给你买。”说着就撑着腰起身。
“等等,安远不也没吃吗?你去问问她吃点什么。”
“我哪敢去打扰人家大学霸呀?人家读的是尖子班,她姐姐又是我老师……”沈月满酸溜溜的。
沈绪平脑袋里的机关一转,朝着沈月满顽皮一笑:“你不去?你不去?你不去我去。”
说着喜气洋洋地打开书房的门,贴着墙壁露出大半个身子,讨好般地笑道:“安远,你姐什么时候下班?”
安远这里正愁着一道平面几何,眼见着到了计算参数最重要的一步,沈绪平的声音硬生生插入,脑子里的齿轮运转的速度明显放缓,她心中不悦。
“沈大哥你应该敲门的。”她声音不大,语气也并不强硬,但她仍旧埋头运算的样子使沈绪平感觉到自己的突兀,脸上的笑容凝固了,趴在门上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好一会儿桌上的闹钟响了,她懊丧地嘘一口气,按掉闹钟,把手中的笔放下,看向沈绪平:“你找我姐有事?”
“没啥事儿,就是问问。”
“说不准,这会儿六点,估计快了。”
“好,那你先做作业,待会儿出来吃饭。”说着轻手轻脚关了门,心里暗暗骂着自己。妈的,好歹也是一个老板,怎么在一个小丫头片子面前这么窝囊。
他在沈月满头上用力一拍:“还不给老子滚去写作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