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消失的父亲
这厮知道我的性子,所以才拉着刘川一同说服我。“你们别叫我刘老板了,我比你们两大五岁,你们要不喊我一声刘哥就行!”
“刘哥!”
东子这人最是活络,一听刘川如此说,立马改口喊了声刘哥,刘川咧嘴,便想将那两件瓷器也一同送给东子,只不过东子说要付钱,两人推搡了好几次,刘川抵不住东子的说道便将钱收了。
郭老没有说话,只是笑眯眯的看着我和东子,摸着灰白色的胡须满意的点了点头,临走的时候还特意留了电话和两只雕得精巧的辟邪给我和东子,便乐呵呵的出了刘川的铺子。
因为来的时候已经接近四点了,中途又待了近三个小时,等着刘川收了摊关了店门,出了大钟寺已经天黑了,肚子都有些饿,我们三便琢磨了一下去吃烧烤,等回到巷子口时已经是晚上九点,我揣着那枚墨翠戒指踉踉跄跄的进了院子。
“回来了,怎么喝这么多酒?”
一进屋那股浓郁的清香味扑鼻而来,混沌的脑子顿时清醒了许多。
是檀香,家里经常点的就是这种香。
母亲原本不信鬼神,可那一年父亲音信全无,母亲哭了整整三天,差点没将眼睛哭坏了,也是从那时开始母亲开始信这些东西,一天最少拜两次。
许是这份诚意感动了上苍,小癞叔在我们最为艰难的时候出现,并将我和母亲接到了北京,供我上大学,送我们宅子,当年要不是小癞叔,我和母亲肯定会老死在余姚那个荒凉的村里。
“妈,您怎么还没睡啊?”
“傻孩子,你还没回来,妈怎么睡得着,你回来了妈这心里就踏实了!”母亲抚摸着我的头发,一脸的慈祥,那柔柔的目光从未改变过,就和小时候我窝在母亲怀里睡觉的一样。我知道这些年母亲很辛苦,可我不敢提父亲,不敢触及母亲的伤疤,我怕一旦伤口开裂,母亲便好不了了。
“妈,小宝已经长大了!”
“是长大了——”
那双手轻有一下没一下的抚摸着我的头发,那声绵长的叹息如同回音墙里的余音在耳边回荡,很空,很伤感。
“——”
“小宝,你想你爸吗?”
母亲忽然提起父亲,我下意识看向母亲,可那张温柔的脸没有悲痛,也没有小时候的无助和绝望,我的心便松了些。
“想,可又不想,小时候有人骂我是野孩子,有爹生没爹养,我很恨他,可每次看见妈您抱着那张黑白照片流泪时,我又想他,想他能够回来,想他能像其他孩子的爸爸一样看我长大,可我知道那是不可能的,父亲对于我来说是奢望,失望够了我便不想了!”喉咙有些难受,一摸脸竟发现自己已经泪流满面,那潮湿的水渍聚了多少盐巴,一入嘴整根舌头都有些发麻。
父亲,多么可笑的字眼,记忆里的父亲已经变成一个模糊的影子,那张年轻的脸被时间腐蚀的不成样子。
马来,我的父亲,你究竟去了哪里?
“小宝,不要恨你爸,他——”
“我不恨他了,我也不想恨他,妈,我累了先睡了!”轻轻挥开母亲的手,我打断了她余下的话,我知道母亲又是给父亲找理由,她知道我还释怀不了。
也许释怀不了的始终是母亲一个人,小时候是如此,现在也是如此,那些夜里流下的眼泪,冷冰的让人打颤,父亲真的死了吗,他真的死在了神秘地域了吗,你能告诉我吗?
老北京城已经沉睡,那些翩然惊起的寒鸦凄凉的呱叫,命运的轮盘已经开启,那些隐秘在传说中的咒语慢慢蔓延。
是你,是他,还是那些已经死去的人,轮回盘里的生者逐渐迈入早已刻画好的轨迹里。
你逃脱得开吗,你根本无藏身!
晚上我竟做了半夜噩梦。
醒来时浑身已经湿透,那梦太过真实,也太过惊悚,我一时之间没缓过神。
下了床,倒了一杯水。
水是温的。
喝了水,使劲拍了拍脸,这才彻底清醒过来。
这时手机响,我拿起一看竟然是东子这厮,这小子怎么这时候打电话了,该不会又被五爷轰出来了吧?
正胡乱猜测着。
东子欠扁的声音传了过来。
“茴子,哥哥被撵出来了,这会没地住,能去你家蹭一晚吗?”
我翻了个白眼。
就知道这小子没憋好屁。
我拿起外套,穿好问:“在哪?”
“在你家门口,兄弟能不能快点,哥哥都站了二十分钟了,脚都冻麻了。”
“等着,马上来。”
我挂了电话。
出了东院,麻利地来到大门口,拔出插销,拉开门就看到这厮正嬉皮笑脸地对着我笑。
进了屋,这厮直接将被子披在身上,还顺了我桌上放着的猪蹄,啃得正欢。
“说吧,咋回事?”
东子咬了一口肉,含糊道:“没啥大事……”
“没啥大事,五爷能将你撵出来?”能让五爷动怒,那这事可不小,保不准这厮做了什么杀人越货的事了。
见我严肃,这货才停下嘴解释。
原来这小子打碎了五爷最宝贝的青釉剃花宝瓶,怪不得五爷会发飙,这要是搁我身上,我非得抽死这小子不可。
想当初那只瓶小癞叔讨的时候,五爷都没给过,只是远远的看了一眼,这厮倒好,把人家五爷的心肝宝贝给打碎了。
“那瓶子就是个赝品。”
“赝品?”
我心里一惊。
东子抽了几张纸,擦了擦手上的油这才说道:“那瓶子是几年前南江的那位爷给的,老爷子念及彼此的交情才收着那瓶子,其实吧,那瓶子是个假货,要不然,以老爷子的性子能饶了我吗?”
说得还算有道理。
南江的那位爷虽然有点分量,可这东西送的不地道。
东子吃完猪蹄,就困了。
上床卷起被子就呼呼睡了过去。
我无奈地看着某人的睡相,只好拿了被子上了另一张床。
一连几天,东子这厮都赖在我家。
我也懒得赶他,便随他赖着。
这天晚上我又梦到那个噩梦。
那梦里出现一张奇怪的脸,鼻子被什么割去,眼睛很大,嘴张得极大,隐约间能看到舌头后面的黑色圆孔,再睁眼时却看到一个人拿着一只白玉骨哨,他慢慢逼近,我看清那张脸,是父亲的脸。刚想开口说话,忽然有人推了我一把,我便从高台上跌了下来,醒来就看到母亲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