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沈婠含笑道:「恒之当真舍得随手可得的名与利?」
裴明泽只道:「我本来就不是重名利之人,况且能与婠婠在江北逍遥自在的,我盼之已久。再说……六皇侄虽是宅心仁厚,但终究是伴君如伴虎。我与你去封地,我们安心,他也安心,叔侄的情谊也方能长久。」
秦妃在半年前生了个女娃,模样像极了秦妃。皇帝一看,欢喜到了极点,孩子刚落地便已是赐了封号,这样的荣宠是宫里的几位公主都不曾有的。
而宫里也不过半年,秦妃就从宠冠六宫变为专宠六宫,连皇后此时也得给秦妃几分薄面,不,现在该称秦贵妃了。
皇帝对小公主宠爱有加,常常会亲自抱着小公主,然后端详着小公主的面孔,神色有几分幽深。
秦贵妃自是晓得缘故的。
只不过她也在意,生了个像长公主的女儿,她在宫中的地位便愈发牢固,当初看不起她的一众妃嫔如今又有谁敢在她面前放肆?生了皇子又如何?这宫里最不缺的就是皇子,她能长得像已经逝去的长公主也是她的一种本事。
不过打从长公主去后,皇帝身子便每况愈下。近来几月,身子尤其糟糕,秦贵妃日日夜夜在病榻边侍疾,皇帝有时晕晕乎乎地睁眼,看着秦贵妃,便感慨地喊一声「芸芸」。
秦贵妃也不应,依然温柔款款地看着皇帝。
皇帝便又会重新闭上眼睛。
皇帝这几日总是梦见长公主,芸芸的一颦一笑让他魂牵梦萦,也让他醒来时总是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秦贵妃。看着秦贵妃,皇帝心里总算有几分欣慰。
今日皇帝睁开眼,却是见到秦贵妃慌慌张张地整理着衣裳,眼眶泛红,鬓发也有几分凌乱。
皇帝沙哑着声音问:「发生何事了?」
秦贵妃拿帕子揩了揩眼角,垂着眼强颜欢笑道:「臣妾过来时不小心摔了一跤。」
皇帝与秦贵妃相处的时间不短,哪里会不知秦贵妃一说谎便会垂着眼,手也会捏着袖角。秦贵妃又道:「臣妾在皇上面前失仪了,请允许臣妾去更换衣裳再来侍候皇上。」
皇帝没有勉强秦贵妃,淡淡地「嗯」了声。
秦贵妃一走,皇帝唤来了心腹魏康。
「去查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魏康回来禀报时,皇帝苍白的脸色刹那间就变青了。
魏康颤抖着。
他也不曾料到太子殿下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若不是有心去打听,谁会知道堂堂太子竟然敢出言调戏秦贵妃,还欲做那犯上之事,且还不是一次两次,而是连着数日都是如此。
皇帝想起这几日太子前来探望自己,神色虽有哀伤,但目光总是有意无意地飘到秦贵妃身上。皇帝当时并未多想,可如今一想,皇帝只觉耳边嗡嗡作响。
皇帝勃然大怒!
京城里不过短短半月,风云变幻,曾经备受注目的太子被废,就连宠冠六宫的秦贵妃也一同受了冷落,由贵妃之位降成了妃位。
朝廷中知道实情的人也不敢多言,一时间朝中与后宫皆是人人自危。
相比起后宫妃嫔的忧心忡忡,秦妃倒是安然自得地待在自己的宫殿里。她拿着剪子,正在修剪一盆开得灿烂的秋菊,她轻轻地剪掉多余的枝叶,含笑与身边的宫娥道:「幽蓝,你看,这盆秋菊没有了多余的枝叶,变得好看多了。」
幽蓝道:「娘娘,您就不担心吗?皇上已经好几日没有传召娘娘了。」
秦妃淡道:「没有什么好担心的。」皇帝这一回的动怒她是受了牵连,只不过也没什么干系。皇帝对她始终是有情分的,不然也不会仅仅是降到妃位。况且有这张脸在,她也没有什么后顾之忧。
有宫人走进来,「娘娘,林御医来请平安脉。」
秦妃放下剪子,「去请林御医进来吧。」她又对幽蓝道:「我刚好有些饿了,想吃你做的芙蓉糕了。」幽蓝连忙应了声「是」。
林御医探上秦妃的脉搏,压低了声音道:「殿下让微臣转告,娘娘不必担心,娘娘此举的功劳殿下心里都记着,以后定然不会亏待娘娘您的。」
秦妃道:「嗯,本宫知道了。也请林御医帮忙转告,殿下的吩咐我都在记在心里,也定然不会让殿下失望。」
秋去冬来,大半年转瞬即过。
威远将军击败蛮夷,凯旋而归。皇帝不顾病重的龙体,亲自出来迎接威远将军。坊间里一传,又是一段不可多得的君臣佳话。
自从魏平归来,茶肆里的说书先生就常常激烈昂扬地说着战场上威远将军是如何击蛮夷的话本,在场的百姓亦是听得津津有味的。
不过今日的话本主人公倒是换了个人,是近来在京城炙手可热的三品郎将元筹。
威远将军率兵战蛮夷的这一仗,涌现出了不少杰出英才,其中最具盛名的便是元筹。元筹原是陵郡人士,在与蛮夷开仗之前,投到了西军营下。在此战役中,元筹英勇杀敌,斩杀了不少蛮夷的将领,为威远将军所赏识,回京后威远将军举荐元筹,元筹连升数级,不过大半年就已是成了三品郎将。
沈婠与裴明泽成亲后,闲来无事便喜欢来茶肆里坐坐,偶尔听听说书,日子倒也过得十分闲适。今日裴明泽陪沈婠过来,坐在了茶肆的雅间里。
裴明泽静听了一会,含笑与沈婠道:「这说书先生言辞甚是浮夸,就是有张好相貌。」
闻闻这酸味!沈婠无奈地道:「恒之可是在吃味了?」
裴明泽握住沈婠的手,轻轻地捏了捏,「你喜欢在这儿听他说,倒不如回府我与你细说,你爱听什么我便给你说什么,一定说得比他好。」
沈婠道:「今夜不过去那边?」这几个月来,朝中局势愈发紧张。恒之几乎每隔几夜便要悄悄过去六皇子那儿商量对策。
裴明泽道:「你可是在怪我冷落了你?」
沈婠嗔他一眼,「哪会?我知你也是为了我们未来的日子,再说这样的日子也没多少天了。我晚上得闲,还能陪陪母亲呢,也乐得自在。」
说到最后,沈婠的声音不禁有些小,耳根子也微微有些红。
打从成亲后,只要是夜晚,恒之便总要折腾她。那本《二十八花图》都一一试遍了,如今恒之又不知从哪儿寻来一本《一百零八春宫花图》,他只要逮着空子便要拉着她来尝试,甚至有一夜就尝试了七张花图里的姿势,让她翌日压根儿下不了榻。
虽然说这巫山云雨之事她也挺享受的,但太过频繁了她的身子难免有些吃不消。有一回险些都折腾出病来,被容先生意味深长地指责了一番,恒之方节制了不少。不过每当她的葵水来完的那一日,恒之扑上来时眼睛绿得仿若一头饿狼。
裴明泽眼神深幽,「嗯?乐得自在?」
沈婠笑眯眯地道:「今夜不行呢。」
裴明泽面不改色地道:「我知道,你来葵水了。」
沈婠一听,耳根子又红了不少,「别说这么大声。」
裴明泽却是低笑一声,「无妨,没有人听得见。他们都在听说书。」沈婠一瞧,窗下的众人都在全神贯注地听着。今天说书先生又在说元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