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以后 第十六章(3)
“喂喂,”高桥呼道。
“逃不掉的,”男人劈头一句,“休想逃掉。哪怕逃到天涯海角我们也要把你逮回来。”
声音平板板的,仿佛照念印好的文章,没有感情那样的东西传来。对方指的什么,高桥当然完全摸不着头脑。
“喂,等等!”高桥加大音量。
然而他的话似乎根本没有传入对方的耳朵,打来电话的男人兀自以平铺直叙的语声继续说着,就好像往录音电话的磁带里录音。
“我们要敲断你的脊梁骨。我们也知道你的长相。”
“喂喂,你在说谁……”
男人道:“如果什么时候有人在什么地方敲你的脊梁骨,那就是我们。”
全然不知所云,高桥缄默不语。在冷柜上放了很久的电话在他手中凉瓦瓦的。
“你也许忘了,我们没忘。”
“所以说你弄错人了嘛,莫名其妙……”高桥说。
“逃不掉的。”
电话突然挂断,线死了,最后一句话被弃置在无人的海岸。高桥犹然盯视着手里的手机。男人口中的“我们”指哪些人呢?本应接电话的是什么地方的什么人呢?对此虽然茫无头绪,但男人语声那令人不快的、前言不搭后语的诅咒般的余音留在了他的耳朵里(耳垂变形的那只耳朵),手里有一种抓过蛇那样的滑溜溜的感触。
高桥想像着有人因某种缘由被若干人追赶。从打来电话的男人那斩钉截铁的说法听来,那个人想必是逃不掉的,势必有一天要在哪里被人措手不及地从背后敲中脊梁骨。再往下会发生什么呢?
不管怎样,此事与己无关,高桥自言自语道。那大概是都市背后悄悄发生的残暴而血腥的行为之一,是通过另一世界另一条电话线传递的东西。自己不过是过路人罢了,只是出于关切才拿起了便利店货架上响个不停的手机。大概是某人把手机忘在了这里,并为确认场所打来这个电话。
高桥把手机折起来,放回原来位置,放在低脂肪COMENBERT奶酪盒旁边。最好争分夺秒离开这里,最好尽量远离这危险的线路。他快步走去收款台,从口袋里抓出一把零币,付了三明治和牛奶钱。
早晨5时24分
高桥独自坐在公园长椅上。刚才那个有猫的小公园。除了他谁也没有。两架并列的秋千,铺满地面的落叶,浮在空中的月亮。他从风衣口袋里掏出自己的手机,按动号码。
玛丽所在的“阿尔法城”旅馆的房间。电话铃响了。响了四五遍,她睁开眼睛,蹙起眉头看了一眼手表,从椅子站起,拿过听筒。
“喂喂,”玛丽声音有些含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