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存者的命运(7)
对拉贝及其家人来说,这些包裹仿佛从天而降。1948年6月,从拉贝的几封信中,南京人民才得知拉贝是多么需要他们的帮助,这些信至今还保存在中国的档案馆里。国在那些包裹到达之前,拉贝一家采集野菜,煮成汤让孩子们吃,大人则凭着一点干面包维持生命。当拉贝给南京写信时,柏林的市场上连面包都没有了,这也使那些包裹更加宝贵。拉贝一家对南京人民的支持十分感激,拉贝也在信中说,南京人民的这一举动使他恢复了对生命的信心。
1950年,拉贝死于中风。去世前,他留下了一份记录他在中国工作情况的文字遗产:2,000多页关于南京暴行的材料,这些材料都由拉贝进行了打印、排序和装订,甚至还有图片说明。这些材料包括:拉贝及其他外国人的目击报告、报刊文章、广播消息、电报及屠杀的照片。无疑,拉贝已认识到这些记录的历史价值,或许,他已预见到这些材料会在未来出版。拉贝去世10年后,厄休拉·莱因哈特的母亲从拉贝的文件中发现这些材料,并把这些材料交给莱因哈特。可惜不是时候:当时的莱因哈特已经怀孕,又忙于学校的考试;更重要的是,她害怕日记中那些可怕的内容。莱因哈特委婉地拒绝保存,拉贝的儿子奥托·拉贝博士则继承了这些文件。这些材料在他的手中保存了半个多世纪,一直不为世人知道,甚至连德国的历史学家也全然不知。
如此保密可能有几个原因。据莱因哈特说,拉贝曾告诉奥托不要让别人知道这些材料的存在。他的小心谨慎很可能与他曾受过盖世太保的折磨有关系。但拉贝家人不愿公开这些材料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拉贝的一些家人曾为拉贝的纳粹身份担心气另外,即使这些材料很有价值,在战争刚刚结束的时候,出版一名纳粹的材料或是宣扬他的成就在政治上是不合时宜的。
南京安全区国际委员会的其他纳粹对自己的记录也保持着沉默。在发现拉贝的材料后不久,我得知另外一个纳粹的关于南京暴行的日记,是克里斯蒂安·克勒格尔的《南京毁灭的日子》。克勒格尔在90岁时去世之后,他的儿子彼得·克勒格尔在他的书桌里发现这本日记。彼得在给我的信中说,他收到我的信时刚刚发现那本日记。这真是幸运,如果我的信早到一个月,彼得只能告诉我他父亲只有关于南京暴行的几篇报刊文章。时至今日,彼得也不知道他父亲为什么从未向他提起南京暴行或是那份日记。我想这与拉贝将南京暴行的报告呈给希特勒后遭到的冷遇和迫害有关。在日记的最后潦草地写着一行字,无疑是克勒格尔的字迹:“这一切与希特勒政府的看法截然相反。所以,我必须对此十分谨慎。”是厄休拉.莱因哈特最终将拉贝的英雄事迹公诸于世的,在收到我的信时,她决定仔细检查那些日记。她从叔叔(奥托·拉贝——译注)那里借来材料,决定亲自读一读。然而,其中的内容远远超出了她的想象,@日本士兵在大街上集体强奸妇女和中国受难者被活活烧死的描写使她感到天眩地转,难以平静。几个月后,她还是摆脱不了恐惧的心情,于是,她毫不犹豫地向《人民日报》的一位记者坦诚地表达了自己对南京大屠杀的看法,也是一个显然要引起争议的观点:日本人在南京对受难者的摧残甚至超过了纳粹的残暴程度,日本人比希特勒还要坏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