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卫旌笙温言劝道:「夫人不要着急,霍二哥年轻气盛,等他长大些就好了。国公大人与夫人都是万里挑一的人物,霍禛大哥是少有的将才,父皇都赞誉有加,阿妩更是天真纯善,讨人喜欢,可见夫人教子有方了。」
「霍二哥年少有为,待日后褪了周身这浮躁之气,还怕不能有大作为吗?」
霍陵:虽然你是在帮我说话没错,但这听起来怎么就这么怪呢?
沈容叹道:「殿下与他年龄相仿,可他行为做事,差殿下远矣。」她说着,又恨铁不成钢地白了霍陵一眼。
霍陵无辜地站在边上,低着个头,企图走光滑的地面上找条缝钻进去。
「在说什么呢,父亲母亲,还有二哥,啊,七哥也来啦,正好正好,快来尝尝我做的点心,我可废了不少力气呢!」素衣少女一阵小旋风般从外头跑进来,手里献宝似的端了盘什么东西。
卫旌笙眼疾手快地扶住她,「慢点,你也不怕摔了。」
「没事,我小心着呢。」霍妩不在意地笑笑,急急地把盘子呈到他们面前,「快来尝一口,我平时看得多,自己下手却是第一次,也不知好不好吃。」
霍陵一个箭步上前,跃跃欲试地往里巴望:「是吗,那我可要第一个尝。」
他说着就把手往盘子里伸,霍妩小气地拿手盖着避开霍陵的爪子,矮下身从他手下钻出去,巴巴地把盘子递到卫旌笙眼前,期待地看向对方:「七哥你快尝尝看!」
「我第一次做点心,也不晓得好不好吃,嗯,要是有什么不足的,你可一定得告诉我,我到时候再改改。」
卫旌笙唇角的笑意愈发明显,他捻起一块放入口中,霍妩虽是第一次动手,但看外表却做得十分了得了,这酥酪被炸至金黄,色泽诱人,还散发着腾腾热气,让人看着就觉得食指大动。
霍妩十指交叉背在身后,围着卫旌笙直打转,「怎么样怎么样,我加了笋干,酸菜丁和半肥半瘦的猪肉做馅,再用细粉裹着炸了,看着色儿差不多了才捞出来的,这不,一听说你已经到了,我赶紧端过来想让你趁热吃,自己都还没来得及试吃一下,味道……应该不会太差吧?」
她在宫里时,就听说裕王悲伤过度食欲不振,一连好几日都吃不下多少东西,霍妩担心得不行,才想到旁人做的吃食卫旌笙可以拒绝,她亲手做的,他总不好意思再当着她的面推开了吧。
霍陵不满地敲了敲桌:「喂喂喂,用得着我的时候好声好气的,这会儿连口吃食都不给二哥我了?」
「二哥吃什么都说是一个味儿,给你多浪费啊,岂不是牛嚼牡丹吗?那,大不了这样,等七哥和父亲母亲吃完了若还有剩下,二哥就拿去好了。」霍妩一副很勉强的样子,看得霍陵恨不得给她脑门上来一记暴栗。
卫旌笙不动声色地上前一步,让霍妩能更好地躲到他身后。
「好了,当着裕王殿下的面,你们俩个还是这么没规矩,也不怕叫人笑话。」
霍妩探出个小脑袋对沈容道:」母亲不必如此小心,我与二哥是什么德性,七哥都认识我们多久了,哪还能不知道啊。」
她一说完,对上沈容的眼刀,吓得立马把头缩了回去。
既然知道,平时怎么都不晓得收敛,还好意思说!沈容深吸一口气,有这么一双不成器的儿女,她只觉得自己都得短命十年!
霍妩讨好地抄起盘子端予沈容:「我难得下厨,母亲也吃吃看呗。」
「七哥都吃了,想必味道总还过得去,是吧?」霍妩转过头冲卫旌笙眨了眨眼,一双眸子星光熠熠。
卫旌笙鬼迷心窍地点点头。
而后他就看见沈容拿起点心往嘴里送,嚼了两口后,她的表情慢慢凝固在那儿。
卫旌笙:糟了。
霍妩疑惑地歪着头道:「母亲怎么了,是不合胃口吗?」
对着女儿期待的眼,沈容话到嘴边,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她勉力把酥酪囫囵吞下去,挤出一个笑脸,道:「不是,母亲早膳用的多了,这会儿吃不了这个,你给你父亲尝尝吧。」
霍启衡早就眼馋许久了,这可是他宝贝闺女亲手做的,怎么能落下他!也就是端着面子,不好主动开口,见妻子这么一提,他还道爱妻果真有心了,这么想着他。
他大手一挥,道:「为父正饿着呢,来,让我来一口。」
激动的老父亲没有看见妻子同情的眼神和卫旌笙眼里的复杂。
霍启衡一早打好了腹稿,连怎样夸奖他们小阿妩的语句都组织好了,只是这,这酥酪的味儿也太怪了吧!他原本想的那些溢美之词根本没法往上套嘛!
他老泪纵横地看着手里剩下的酥酪,只觉得这玩意儿连带着盘子都在往上冒黑气。看上去分明味道不错呀,怎么这吃进嘴里一整个就变了个个儿呢,霍启衡心说,早知如此,刑讯的时候把我阿妩的糕点往那些战俘嘴里一塞,还怕他们不肯讲实话吗?
所谓色香味俱全,这有色有香,偏偏少了个最重要的味算是怎么回事。
卫旌笙适时地接过,面不改色地继续把剩下的酥酪吃下去,还冲霍妩竖起大拇指称赞道:「阿妩果然于食之一道上天赋异禀,假以时日,想必宫中的御厨都得给你比下去了。」
霍妩不好意思地笑笑,眉宇间情不自禁地流露出小小的嘚瑟。
霍启衡、沈容:裕王殿下你说真的?
连他们都没办法昧着良心说出这种话来,看卫旌笙神色如常,且一口接一口地把酥酪吃下去,难道说他真一点不觉得难吃?
霍启衡甚至在想,莫非裕王天生味觉不同于常人,自家女儿这东西做的误打误撞正合了他的口味?
好像也不是没有可能……
可等午时开席,卫旌笙与他们同桌共餐,把沈容吩咐厨下做的菜肴吃了个干净,对他们家的厨子好一顿夸奖,这架势,也不像是味觉出了毛病呀。
霍家人对内从来都是好性子,再加上卫旌笙有意想要好好表现,这一顿饭下来,自然是宾主尽欢。
卫旌笙来时孤身一人,走的时候,身后却跟了个小拖油瓶。
霍妩当着父母的面义正言辞地说要与他一道去北戒书斋,结果一出门就恨不得整个挂在他身上,在他耳边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七哥咱们去哪儿玩玩吧,母亲最近老不许我出门,我都快闷死了,我听说畅音阁来了个新的戏班子,里头那个台柱唱的曲儿可好听了,我都还没听过,咱们要不去听听看啊。」
「你什么时候喜欢听戏了?」卫旌笙含笑看她:「每每起戏台子,底下的人里头睡得最香的那个,有哪次不是你?」
霍妩硬着嘴争辩道:「那都多久之前的事了,七哥你知不知道,说人不揭短啊!」
很久吗?卫旌笙挑了挑眉,他可还记得,上次带小姑娘去听戏那会儿,人家才唱了个开场,她就歪着头靠在他肩上睡得香甜,卫旌笙甚至能听见少女轻微的鼾声。
他没有吵醒她,而是在她光洁的额头上,轻轻烙下一个吻。
霍妩脸色变了又变,显然也想到了先前她看戏时被七哥叫醒,下意识地要为那些怜人叫好赐下赏银,结果醒过神来一看,才发觉这戏早就散场了,而卫旌笙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他肩膀那块地方还湿了一小片。